傅语昭跟着秦舒婷一群人出校拉赞助去了, 大家分组散开,晚饭时间又聚在一起。收获最丰富的是傅语昭这组,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找到了一家大型连锁超市,领回来人家赞助的五箱矿泉水和两箱功能型能量饮料。书包里还装了一沓超市的传单,还有一面横幅,说到时候挂在她们班上的帐篷上。其他组的人收获也还不错,要么搞到了水要么搞到了几百块钱赞助费,也差不多都是拿了一大包传单和横幅回来。
总共算下来,她们搞到了十二箱水还有两箱饮料,以及各种毛巾、葡萄糖,应有尽有,最搞笑的是,有家药店还赞助了她们五盒创口贴。
班长刘瑜那里有教室的钥匙,大家跟着刘瑜一路把所有东西搬回教室,到时候开运动会了再搬下去。东西都放好后,大家才一哄而散,三五成群跑去吃饭,走读生尝新鲜去吃食堂,住校生打牙祭去吃校外餐馆,傅语昭则先回了趟寝室,想叫上盛忆一起吃饭。
结果傅语昭回到寝室,却没找到盛忆,她又去了趟食堂,也没看见人。不对啊,盛忆每天的生活就是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教室已经锁上了,食堂和寝室都没人,盛忆去哪儿了?
傅语昭离开寝室楼的时候碰到了送元鑫回来的孙斌阳,随口问了句,结果没想到孙斌阳看见了盛忆,他说盛忆在校门口。
傅语昭赶去校门口,盛忆确实在,她在校门外的保安室里,旁边站了个模样四五十的农村妇女。
这是盛忆的妈妈吗?傅语昭记得盛忆初中是清平镇的,清平镇是有名的贫困镇,盛忆来自农村已经很明显了。
傅语昭打算在外面等等,看样子两人似乎在说话,她不方便打扰。
不过保安室开着门窗,完全不隔音,傅语昭站在门外偷偷往里瞧,还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囡囡,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你看,这是今年你爸亲手晒的红薯干。盛母一通说,然后把一个黑色塑料口袋推到盛忆面前。
盛忆接过口袋,说了声:嗯,谢谢妈。
哎呀,都是一家人,我是你妈,有什么好谢的。对了,你那奖学金助学金发下来了吧?家里要买种子,还要去买些鸡崽子,你弟还要报补习班,这钱等着急用呢。
盛忆打开书包,拿出一个白色塑料口袋,里面隐约能看见现金票子。盛母脸上一喜,一把拽过口袋,手指在嘴边沾点口水,开始数钱。
一百两百哎,怎么才一万八千五?我打电话问过你们班主任了呀,你这次奖学金加助学金总共两万呢,七月份就放假了,你三个月不到能用一千五?盛母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三个月用一千五好像在她看来是多富裕一样。
傅语昭听得直皱眉,三个月一千五?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止一千五好吧,盛忆把钱给盛母,给自己留一千五还多吗?
这两天班上交了一百多的班费,买校服和班服。盛忆低头说。
盛母皱眉:校服就算了,班服是个什么东西,跟你们老师说不要班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衣服穿。
已经交了钱了,而且不是交给班主任的,是交给负责的同学的。盛忆紧咬下唇,手紧紧攥着书包,声音细小。
盛母还是不乐意:交了钱怎么了,让他退钱啊,交给同学的就更好要了,你哪个同学,我去找他要。
说着,盛母一把抓着盛忆的手,就要往外走。傅语昭站在门口,正好和她们打了个照面。
盛忆的脸蹭一下就红了,不是害羞的红,而是那种难堪到让人羞愧而死的红。为什么,为什么傅语昭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的对话她听了多少?
傅语昭看见盛忆抬头,才发现盛忆眼里噙着泪,眉头紧锁,牙齿把嘴唇咬得发白,被盛母拽着纤细的手臂,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傅语昭扬起笑脸,镇定自若地打招呼:哎,同桌你在这儿啊,这是你妈妈吗?阿姨好!
傅语昭笑起来很讨长辈喜欢,盛母急着要钱,但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她正好问傅语昭:小姑娘,你是囡囡的同学吧,她说你们班交了一百多的班费,真的假的?
傅语昭认真地点头:是啊,校服加班服一百多块钱呢,而且校服班服明天就到,钱都付给tb商家了。
啊?什么商家?在哪儿的?我去要回来!盛母还是不罢休。
傅语昭又开始胡诌:网购定做的,还有我们班同学画的全班的卡通形象呢,听说是一家n市的店,阿姨要去要回来吗?不行吧,我们是集体购买的,如果要退款的话,全班都得退,不可能只退一个人。
盛母不明所以,什么网购,她听不懂,她可没听说过什么不能退款的店,什么店都能退款!
傅语昭也不怵,睁着眼睛说瞎话,一通乱编,说的盛母都不知道怎么反驳,问来问去,反正就是不能退,找谁都不能退。
最后,盛母放弃了,狠狠戳了戳盛忆脑门,骂了她一句赔钱货,警告她下次再有这种什么班服的活动,不准私自交钱,直接拒绝,骂完,盛母拿着钱就走了。
盛母走后,盛忆提着黑色塑料袋,背着书包,疾步往学校里走。傅语昭默默跟在她身后,什么也没说。
盛忆本来没哭的,盛母怎样骂她,她都习以为常了,她不想哭的。但是一想到她难堪窘迫的模样被傅语昭看见了,盛忆就想从这个世界消失,越想越气,越气越控制不住泪腺。
傅语昭始终和盛忆隔着一个人身的距离,不紧不慢,她腿长,走得快,不至于被盛忆甩掉。
校门的大道一直往里,经过一段两边全是大树的林荫道,穿过之后,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食堂和小卖铺,后面就是寝室楼。路挺长的,平常返校提着大箱小包走这段路很累,大概得走个五分多钟才能到教学楼或食堂。
傅语昭跟在盛忆身后,初夏的太阳还算温和,从树叶间落下点点阳光,这些圆形光斑初中的时候学过,记得是什么小孔成像原理。傅语昭思绪飘飞,突然瞥见了盛忆走过的路上出现了一滴水珠,水珠溅落地上,粗看是一个小圆黑点,细看还能看见四散渗透的样子。
盛忆哭了,傅语昭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惊讶,她以为盛忆最多是会感到难堪,所以不好意思和她说话,结果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哭了?
从认识起,傅语昭好像碰见盛忆哭两次了,这哪是什么高冷学神,这分明就是软糯小哭包。
唉,傅语昭默默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和盛忆并肩而行。
同桌。
盛忆没搭理傅语昭,走得更快了。
盛忆,你站住!傅语昭加重语气,直接喊名字了。
盛忆听话地停住脚步,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傅语昭走到她面前,面对面问:你在害怕什么?
盛忆没抬头:我没怕。
不怕为什么不搭理我?
我没有。
你就有!
盛忆气得咬牙: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就胡搅蛮缠,怎样?
傅语昭说完,盛忆抬头瞪着她,眼眶红,鼻头也红,正说着,她又落了滴泪顺着脸颊流下,而这副样子只让傅语昭想到四个字仙女落泪。
傅语昭抬手,按在盛忆肩膀上,温柔地说:想哭就哭吧,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哭。
盛忆倔强地偏过头,粉唇轻启,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我家里。
家里经济状况不好?这有什么,出身又不是你能选择的。傅语昭不在意地说。
可是我不想被你看见。盛忆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塑料口袋。
看见怎么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家庭出身远离你、嘲笑你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是!盛忆慌忙开口解释,一抬头,眼里俱是慌张。
傅语昭笑了:那不就得了,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还好一点呢,以后能把你打掩护呢。你看今天,你妈妈找你要那么多钱,还不知满足,竟然想把班服的钱要回来,她要真拉着你去班上找人要钱,那才是最让人难堪的时候。
可是盛忆皱眉说。
傅语昭打断她:可是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妈妈不对,奖学金助学金哪个不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凭什么全给她啊,听她那语气,你自己留个一千五的生活费还多吗?要换成我,当场就和她吵起来,什么一千五,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她是我妈妈。盛忆小声地说。
爸妈就能随便拿你的钱了?家里的种子钱鸡崽钱也就算了,你弟弟的补课费是个什么东西,家里困难还去补课?自己努力学习不好吗,你成绩这么好,难道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嘛。还那么理直气壮,她们唯一的功劳就是生了你,该她们烧香拜佛,而不是你忍气吞声讨好她们。傅语昭不知道盛忆对家人的感情有多深,也不敢骂狠了,什么人渣爹妈,什么吸血鬼父母,扶弟魔一类的词,她也没敢说,怕盛忆如果很在乎家人,她这么一说,反而引起盛忆反感。
但其实,盛忆听着傅语昭这么说,她并没有反驳。傅语昭紧接着又说:要是换成我是你妈妈,我巴不得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生了个这么乖巧听话又漂亮的女儿,基因突变也不至于这么变。
盛忆没绷住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止不住上扬。盛忆很少笑,她很多时候表情都很冷淡,谈不上不高兴,但也说不上开心。盛忆笑起来,脸颊上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盛满笑意,眼里噙着泪,晶莹透亮。
傅语昭看着盛忆破涕为笑的样子,有些愣神,她突然理解一笑倾城的含义了。
盛忆点点头,声音还是很微弱,别贫嘴了,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
不用谢,咱俩谁和谁啊,只要你别再不理我就好了。傅语昭拍拍她的肩膀,跟哥俩好一样搂住盛忆肩膀。
盛忆瘦瘦小小的一个,被傅语昭搂住,有些无措:我没有不理你。
啧,上个星期你一句话都没主动和我说,这叫没有不理我?傅语昭一脸怀疑。
盛忆噘嘴,转过头去:我就是没有。
好家伙,傅语昭以为好欺负的小哭包,竟然嘴这么硬?
作者有话要说: 胡说!盛忆嘴可甜可软了!
第153章 153
第二周周五周六就是半期考试, 因为她们才高一,高一统一都没安排月考, 每次比较紧张的就要数半期考试了。盛忆对待每一次考试都很认真,傅语昭跟着盛忆,也开始认真了,当然,认真只是相对从前来说。
因为半期考试过后第二周就是运动会,中间还有一个星期多的时间练习,所以半期考试结束后, 各类运动项目报名才结束。一想到考完试就是运动会, 大多数人都挺浮躁的, 明天就考试了, 晚上晚自习没几个认真复习的, 全在干别的。
傅语昭身旁坐着老实巴交的盛忆, 她也只能跟着学习,突然, 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熊慕晓小声问:昭昭,你报名什么项目了没?
没呢, 怎么了?傅语昭压低身子, 转头欲盖弥彰, 当作讲台上老师看不见一样。
我想报两人三足,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熊慕晓双眼满是期待地看着傅语昭问。
傅语昭一愣,两人三足啊, 她之前还想和盛忆一起报来着,结果盛忆不想参与运动会,倒也符合盛忆的性格, 盛忆巴不得一天24小时有25小时都能用在学习上,到时候运动会盛忆估计又要一个人回到教室学习,就像体育课一样。
啊?傅语昭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犹豫不决。约不到盛忆和她一起玩两人三足,要换个人一起吗?
仔细一想,傅语昭也不是很喜欢两人三足,她虽然擅长交际,但她懒得交际,没有特别明确目标的时候,她更喜欢一个人瘫着。只是先前想着要是和盛忆一起,肯定很有意思,盛忆摔跤,盛忆气恼,盛忆咬牙,都很好笑。但要是把脑海里想象的盛忆换成熊慕晓,傅语昭顿时觉得没那味儿了。
算了吧。傅语昭摆摆手说。
熊慕晓面露失望,收回了戳傅语昭的手,傅语昭转回去坐好,又开始在草稿上写写画画。
没多久,傅语昭余光瞥到一只手,手背白皙纤细,但有些粗糙,一张折好的方形纸条从书堆遮掩下传过来。
盛忆把纸条放在傅语昭手边,看都没看傅语昭一眼,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课本,目不斜视,仿佛递纸条的不是她一样。
傅语昭惊了,这是盛忆第一次主动传纸条给她吧?天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迅速抓过纸条,一展开,里面端正地写着一句话:为什么不去?
结合刚才傅语昭和熊慕晓的对话,盛忆明显问的是傅语昭为什么不去两人三足,傅语昭嘴角上扬,拿笔淅淅索索飞速写好回应,趁老师低头,一把扔回去。纸条从两人拼在一起的书堆上飞过,以一个抛物线型滚落到盛忆笔尖处。
盛忆镇定自若地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你陪我,我就去。
盛忆咬牙,写完又把纸条给傅语昭扔回去。傅语昭笑嘻嘻地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笑容更深了。
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要真不关盛忆什么事,为什么要丢纸条过来?
傅语昭脸皮极厚,又把纸条写了句话传回去了。传回去的纸条让盛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反正脸上泛起一丝绯红,嗔怪地瞪了傅语昭一眼,又趁老师不注意,把纸条收了起来。
傅语昭在纸条上写着:和别人玩没意思,我想和你玩。
盛忆气得下笔极重,她在纸条上写了不又划掉,又写了你,又划掉。不知道该怎么回,盛忆写了几个字全划掉了,最后气呼呼地把纸条收了起来,不回傅语昭。
结果直到回寝室,傅语昭都以为盛忆拒绝了她,毕竟盛忆好像有点生气。
阿姨查完寝后,张珏单独叫上傅语昭去外面走廊说话。张珏是体育委员,傅语昭感觉她找自己应该是运动会的事。
果不其然,就听张珏扭扭捏捏地问:小傅啊,你报名了什么项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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