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说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有两个选择。一,听我的话,吃下这顿饭,我救你出去;二,等着被斩首示众吧。说着,倾絮把食盒打开,放在了自己脚下,满脸笑容,等待傅语昭过去。
傅语昭想活,她任务没完成,不能死。艰难起身,走到倾絮面前,蹲下,端起饭碗,顿觉喉咙干涩,难以下咽。这算是她在牢里见到最丰盛的一顿,都是她爱吃的菜。对她喜好记得这么清楚,除了倾絮也没别人了。
倾絮看着傅语昭在她身前顿下,眼前之人不复以往的衣着华丽,穿着灰色囚服,身上还有一种潮湿的酸味。倾絮居高临下,弯下腰,伸手挑起傅语昭的下巴,笑着问:怎么不吃?
傅语昭有些吃不下,她若是下口去吃倾絮脚边的饭,总有种狗在吃主人脚边的骨头的错觉。
倾絮掐住傅语昭的下巴,让她被迫和自己对视:你不相信我吗?你曾经让我相信你,你信我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信就吃!倾絮咬牙,眼里透露出一丝狠意。
其实倾絮力气不大,傅语昭可以推开她,但傅语昭现在真的被伤势折磨得没力气推开倾絮。傅语昭叹气,她没有别的选择:我吃。
倾絮甩开手:这不就对了嘛,乖乖听话,会摇尾巴的狗才有用。
不知道是倾絮一顿饭特别有营养还是怎么回事,傅语昭半夜不再咳血,胸口的伤也开始恢复了,那种快要炸裂的胸痛消失,连觉都睡得很熟。
从这之后,倾絮每天的这个时间都会来送饭,看着傅语昭跪在她面前把饭吃完,然后端起食盒离开,不会多说一句话。五天后,傅语昭的案子定下来了。
这是倾絮最后一次来送饭,傅语昭吃完,抬头看着倾絮,问:这饭?
倾絮回头看她,四目相对,眼神有些复杂:是我赏给你的,好吃吗?好吃就对我笑一个,或者跪下磕个头。
傅语昭不语,脸色阴沉地看着倾絮。倾絮轻笑一声,拍了拍傅语昭的脑袋,转身离开。
倾絮离开后,傅语昭仔细听着脚步和呼吸,除了倾絮的脚步之外,还有好几个不同的脚步离开。傅语昭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以前的事,要是她有倾絮那么好的记忆就好了,一定能找到很多未曾发现的蛛丝马迹。
调查结果出来了,傅语昭涉嫌借二皇子之手除掉其他皇子,还用私银养西北的英雀军,养私兵有造反嫌疑。不过这其中,杨家参与的证据并没有找到,六皇子逃过一劫,但又担心傅语昭鱼死网破把杨家拖下水,便也替傅语昭在皇帝那里求情。
莲妃的事害二皇子受牵连,但由于各大臣为傅语昭求情,再加上岭南王以兵权换这两人的命,且皇子与后宫妃子私通乃是皇室丑闻,皇帝不愿调查莲妃一事,网开一面,饶傅语昭一死,将莲妃打入冷宫。
最后傅语昭在京城的一切产业充公,公主的身份也被剥除,贬为庶人。
令人惊讶的是,傅语昭案子中受牵连的人众多,却并不包括倾絮。在傅语昭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其很大一部分重要产业早就移到了倾絮名下,且两人虽然是上下属的关系,但并无文书等证明倾絮乃傅语昭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倾絮早在东窗事发前,就偷偷转移了傅语昭名下的财产。有人赞她有先见之明,也有人猜她就是给傅语昭背后捅刀的人。
但无论怎样,倾絮在这件案子里,摘得干干净净,还捞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够她下半辈子吃喝不愁,逍遥自在。
傅语昭即日被释放,但公主府的下人已经全部遣散。公主府也被封了,东苑是倾絮的,傅语昭无处可去。当她拖着身子走到公主府门前时,发现大门已经锁上,在萧瑟的公主府外,有个人蜷缩在石柱旁。
傅语昭走近一看,竟然是疯了的沐音。沐音一见是傅语昭,眼睛一亮,立刻清醒,嘴里大声喊着:公主!公主!
她这一喊,引来无数过路人观看,这些人眼里或嘲讽,或可怜,还有纯粹看热闹的。傅语昭头疼得很,沐音抓着她袖子不放,跟个傻子一样蹦蹦跳跳大喊大叫。
好了,别喊了,本宫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傅语昭无奈地说。
但沐音不管,她就拽着傅语昭,一直喊公主。傅语昭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又摊上个疯了的沐音,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想直接倒下去。
还好,这时候隐甲赶来了。
隐甲奉上一袋子钱,恭敬地说:公主,属下暂时为您置办了另一处宅子,还请移步。
隐乙她们呢?傅语昭叹气,还好这些个暗卫还在,她娘那些师兄师姐还是靠谱的。
隐甲沉默,并没有立刻回答。傅语昭顿觉不对劲,隐甲隐乙是她最忠心的手下,不会隐瞒她任何事的。
你倒是说啊!
听手底下人来报,隐乙与影二自从公主离京时,便再也联系不上了。属下与公主回京后,有暗卫在护城河下游找到了两具女尸,疑似是隐乙与影二的尸体。
傅语昭神色一震,身形有些颤抖:怎么死的?
中毒而亡。
傅语昭转身看了眼凄凉的公主府,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归于平静。
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第134章 134
隐甲置办的宅子在京城外, 京城里的住宅太贵,傅语昭的财产又被没收,这已经是隐甲能找到的最好的住处。荒废的郊外老宅, 没有下人,全靠暗卫们打扫, 尚算整洁。
傅语昭说话时常咳嗽, 应该是刺杀留下的病根,明明叶青下手没那么狠啊,为什么她的伤现在都还没好?
隐甲担心地看着傅语昭,说:公主, 沐音怎么处置?
傅语昭看了眼院子里跟着虫子乱跑的沐音, 疑惑道:我入狱期间,赵昀没把她接走?
没有, 大抵是不想养一个疯子。
罢了,随她去吧, 反正这宅子我一个人住着也怪冷清的。
是,公主。隐甲点头应道。
傅语昭坐在大堂唯一一张太师椅上,撑着手看外面的落叶,竟然快入冬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的势力如日中天,一年时间, 天差地别。
对了, 去京城里请个大夫来,我的伤总是反复。
回公主,自打你入狱以后,公主府的下人们逃的逃散的散, 其中老太医似乎去了勤王府,他还说
说什么?
说京城里谁敢给你看病,谁就滚出京城。
哦?老太医是赵昀的人?傅语昭语气平淡地说。
应该是,总之,京城里的大夫恐怕是请不来了。
傅语昭摆手:罢了,去请个江湖游医来,什么赛扁鹊赛华佗都可。
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傅语昭厌烦了拐弯抹角,心累得很。
十五暗卫中,影儿最擅长用毒,也最精通药理,她的死恐怕有蹊跷。
尸体何在?傅语昭一直不太愿意面对影儿和隐乙的尸体,因为这两人可以说是因她而死,内心有愧,总不敢面对。但经隐甲这么一说,傅语昭不想看也得看。
在后山义庄。
她说呢,怎么这么阴冷,合着傅语昭这新宅子后面就是义庄?难怪这么便宜能买这么大宅子。傅语昭也没资格嫌弃,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跟着隐甲去了后山的义庄,义庄里陈放的尸体挺多的,隐乙和影儿的尸体没处放,所以才被搬到了义庄来。这是傅语昭第一次看见隐乙的尸体,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小姑娘就一直作为她的属下和侍卫保护她,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板上,皮肤惨白,看得傅语昭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是尸体的腐臭味,傅语昭检查了隐乙和影儿的尸体,两人的尸体都已经被泡烂,辨别不出模样。暗卫们之所以认定是隐乙和影儿,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人失踪之后,这两具尸体来得莫名其妙,且身形着装头发等都对得上。
傅语昭在大理寺待了一两年,查案也查了一两年,虽然她不懂尸体检验,不会仵作那些本事。但她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两具尸体手上均有练武痕迹,这很正常,因为暗卫们人人都会武功。但影儿是个例外,她很擅长医毒易容之术,甚至还会传说中缩骨大法,既能装成半老徐娘,也能假扮豆蔻少女。她身上的痕迹最明显的要数骨头上的挫伤,因为常年练习缩骨大法,其骨头上留下很多不可磨灭的伤痕。
傅语昭摸了摸影儿的尸体骨头,发现并不像受过伤的样子,不仅不像,而且发育非常好。她忍着恶心,用刀剔除一部分皮肉,检查尸体的骨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影儿。
隐甲震惊不已:若这具尸体不是影二,那隐乙的尸体呢?
你是她哥哥,她身上有哪些特殊的疤痕,你知道吗?傅语昭问。
隐甲犹豫了,他倒是知道,但是不敢轻易动隐乙的尸体,因为失去妹妹的打击太大,他虽然是暗卫,但也是人,他没法亲自动手解剖妹妹的尸体。傅语昭也不是专业的,只能凭感觉和常识猜测尸体有问题,到最后,还是得去京城里请仵作来验尸。
结果仵作来了之后,三人在义庄待了一整天,隐甲送走了仵作。两人回到宅子里,虽然面容疲倦,但眼睛却是亮的。那两具尸体,都不是隐乙或者影儿的,但是她们身上的衣服着装打扮等都属于二人,想来是有人故意拿别人的尸体冒充。
这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如果是为了骗暗卫和傅语昭,暗卫和傅语昭对隐乙二人了如指掌,稍微一琢磨,让仵作一验尸,就能发现不对劲。除非,这两具尸体想要骗的不是傅语昭等人,而是另有其人。
隐甲将洗干净的簪子送到傅语昭面前,用盘子装着,这是在尸体肚子里发现的簪子。傅语昭记得这根簪子,是影儿送给隐乙,用来验毒的。影儿被派去跟着倾絮之后,傅语昭这边负责自己饮食安全的就换人了,影儿给隐乙留下了这根簪子,帮助她保护傅语昭。
这簪子通体发黑,哪怕洗干净血污,其上的黑色也不见消散,足见这簪子肯定沾了剧毒。会毒的影儿下落不明,傅语昭又请不到京城的大夫,光是知道簪子有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今看来,放簪子的人可能想表达什么,簪子有毒,那就得解毒。傅语昭别说解毒了,她连自己的伤都没治好。
还有哪些地方的大夫能请来?傅语昭苦恼地问。
属下认为,簪子上的剧毒并非普通大夫能解,不如请灵峰门长老相助?
傅语昭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请灵峰门相助了,希望灵峰门能看在她母妃曾是门人的份上,助她一臂之力。不过隐甲也说了,灵峰门不会轻易插手朝廷之事,也许只会派一个会医药之术的弟子前来,而且要请人来,须得有信物才行。
恰好,皇贵妃就给了傅语昭那么一个信物,这东西原先是皇贵妃的,后来她担心原主出事,就命人重新打磨雕刻,做成了一块玉佩。此玉佩好巧不巧,被傅语昭赠给了倾絮。
傅语昭回忆起了第一次在金凤楼过夜的时候,她和倾絮单纯睡了一觉,就送了块玉佩和一点银两。她本意是招揽倾絮,也没想到一块普通的玉佩竟然是灵峰门信物。要不是隐甲说起,傅语昭到现在也不知道。
这下可好了,傅语昭又得去找倾絮。一想到倾絮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傅语昭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但说到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傅语昭稍微吃了点药,缓解了一点伤痛,前往东苑找人。
结果她刚到东苑门口,就被拦下来了。
东苑的门童还是以前那些人,她们都认识傅语昭,只是不便放傅语昭进去。傅语昭尴尬地站在原地,隐甲气愤不已,咬牙道:公主,属下这就
咳咳,不必了,我进不去,我就在这儿等,我就不信她不出来。傅语昭咳嗽几声,往旁边一站,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门童也面露犹豫,其实傅语昭以前对她们挺好的,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从未像她们曾经侍奉过的主子一样对她们非打即骂,反而宽宏大度。从情感上来讲,她们愿意放傅语昭进去,但是她们如今的主子发话了,她们不敢不从。
东苑外面下起了小雨,傅语昭站在屋檐下躲雨,抱怨这雨来得真贱,湿气一上来,她骨头都在刺痛。东苑里面的人,却觉得这雨来得正好,诗兴大发,满肚子墨水开始往外倒。
倾絮附和着新科状元,看似笑意盈盈,实则心绪飘飞。赵昀举起酒杯,说了几句话,看倾絮反应,倾絮娇俏奉承。自从傅语昭被贬庶人后,东苑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有的是傅语昭以前的狐朋狗友,有的是倾絮新结交的达官贵族,其中就包括赵昀。
这还是赵昀第一次来东苑,从前他和傅语昭关系敌对,根本不可能来东苑。尽管如此,他对东苑依旧了如指掌,他可是有眼线在东苑的,即使那个眼线如今已经疯了。
席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只有一人除外。季敛秋阴沉着脸,坐在位子上,离发火只差一根□□。傅语昭在门外等着,并不是什么秘密,下人进来通报,大多数人都听见了,也听见了倾絮轻描淡写地说:怎么,我的东苑是什么猫猫狗狗都配来的?
季敛秋狠狠地盯着倾絮,倾絮完全无视了她,和赵昀交谈甚欢。她不明白,曾经傅语昭对倾絮那么好,为什么倾絮转头就投向了赵昀的怀抱,且赵昀还是她的未来相公!
自从傅语昭出事后,季尚书担心季敛秋插手被牵连,将人软禁在季府。今天是她第一次出府,还是赵昀来季府接人,季尚书才肯放季敛秋出来。季敛秋是很喜欢赵昀,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她也知道赵昀喜欢她,但赵昀喜欢她的同时,也需要其他女人的爱恋,这让她极为不爽。
不管是倾絮对傅语昭冷漠的态度,还是倾絮对赵昀妖媚的奉承,这都让季敛秋的愤怒达到顶点。砰的一声,季敛秋拍桌子走人。
赵昀面露担忧,匆忙告退,去追季敛秋。倾絮瞧着这一对金童玉女离开,眼神冷淡。
季敛秋一路跑出东苑,在门口见到了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可怜又凄惨的傅语昭,神色哀伤。她眼里泛着泪花,看着傅语昭,刚要抬脚朝傅语昭去,赵昀就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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