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室友是唐山人,被两年前的地震吓坏了,现在还心有余悸。
“震你个头!是郑耀秋发神经了!”睡对铺的室友道。
意识到自己失态,小妮子不好意思的向上铺室友道歉,小心翼翼的端了脸盆刷牙缸去水房,水房有面镜子是公用的,小妮子嘴里咬着牙刷,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红的不像样,最关键是她还在笑!
“笑什么笑!别笑了!”小妮子冲镜子里的人瞪眼。
隔日早,许卫东照常训练,顶着花猫脸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看就是被人给挠了啊,偏偏当事人还不生气,心情极好,跟他们一块长跑。
队里年纪大点的,跟许卫东平级的好开口问,打趣他,“昨天半夜出去一趟,这是怎么了?路上遇到野猫,钻窗户进来把你给挠了?!”
许卫东只是笑,不吱声。
“小许啊,好事将近了吧。”都是过来人,大家心里清楚的很。
许卫东没瞒着,“估计快了。”
“那早点写申请啊,看看能不能申请让你媳妇随军,咱们这样,两地分居实在不好,结婚长时间了还好,刚结婚的,到时候一准能把你给急坏!”
过来人血淋淋的经验。
许卫东虚心接受,心里想的是还得再跑几趟,等彻底把人搞到手,立马就登记结婚,至于他父母那儿,不管了,先把人带给他爷爷奶奶看,爷爷奶奶看了好亲事一准就跑不掉,他妈那儿,等结了婚,生上三五个孩,就看他妈急不急!
第135章 27号一更
哐哐当当一天一夜,总算下了火车,秀春抱着菜团,小妮子手拉旦旦,他们头天下午上的火车,现在天已经黑了,只能在市区歇一夜,明早再往家里赶。
小妮子竭力建议道,“春儿姐姐,去我哥那里吧,咱们去那里歇脚。”
秀春笑,“你哥那儿多大我还不清楚呀,咱们四个人呢,加上你哥一家三口,哪能挤得下,不去不去啦,照我看,先在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想去再过去看看。”
大晚上的,给他们添麻烦实在不好。
听秀春这么说,小妮子也觉得是,她哥肯定不会觉得麻烦,主要是怕她嫂子有意见。小妮子也跟着秀春一块去住招待所。
火车票是秀春买的,住招待所的钱小妮子怎么也要付,她现在手里有了些积蓄,不是再像以前那样一穷二白全靠爹娘养了。
秀春不跟小妮子挣,菜团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旦旦也直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差点走不动路。
“春儿姐姐,把你学生证拿来给我。”
时下出门还是少不了介绍信,像他们大学返乡哪有什么介绍信啊,出示下学生证,证明自己是大学生就算完事,五毛钱一间房,小妮子开了两间。
“春儿姐姐,我带旦旦睡吧,一张床睡你们娘三个太挤了。”
秀春想想也是,旦旦不认生,跟谁睡都行,被小妮子拉着乖乖去了隔壁,秀春也困极累挤了,拿暖壶去打了热水,回来洗洗手脸倒头就睡。
隔日早,几个人在国营饭店吃了早饭,粮票是从许卫东那里弄来的军用粮票,全国各地都能用,吃饱喝足没急着回家,先去小二那里坐了一会儿。
小二上班去了,家里杨素英带着儿子在,里里外外被杨素英搭理的赶紧利落,门口还放了个架子车,杨素英每天推着架子车出去卖点自己蒸的馒头,如今农村分开单干了,她和儿子的户口都还在农村,加上小妮子的,统共分了十三多亩地,上半年单收冬小麦就收了三千多斤,百分之三十的比例上交给生产队,还剩下一大半,干吃白面吃到过年都吃不完!
杨素英也会整,她在城里没事干,小二去上班,她就把农村收的粮食弄过来,自己整点成品推出去卖,不收粮票,卖得比国营饭店高一倍价钱,买的人照样多,一个月赶下来,杨素英自己算了算,去掉本钱,竟然比小二的工资挣的还多!
腰包鼓了,人也硬气了起来,做事比往前大方了许多,有时还主动提给郑二叔郑二婶生活费。
所谓近了臭远了香,半年不见了,他们大老远从北京回来,杨素英还挺热情,冲了糖水招待他们,秀春把买的糕点递给杨素英。
杨素英接了下,笑道,“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中午留着吃饭,我去买菜!”
秀春拉住了她,“别忙活,我们一会儿就准备回去,小妮你是回去还是在这?”
小妮子道,“嫂子我也回去,太想爹娘了,回去看看他们。”
杨素英道,“你们带着孩子,可别走回去了,多累,去汽车站坐汽车,还不知道吧,今年咱们合作社通了汽车,五毛钱一张汽车票,一天一趟,十点钟准时发车。”
对秀春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本来还想着看看走不走运拉个马车什么的,有汽车更好!
他们没在这多叨扰,赶上了十点的回乡汽车。
半年不回来,乡里变化还真挺大,原来的老街道上多了个汽车站,去县里一班车,去市里一班,还有去临市的。老街南面还开了一道新街,很短,主要是卖菜卖瓜果鸡蛋之类。
秀春他们娘三个要先回陈家,小妮子得再走半个小时回大坟前生产队,在街口分开走。
赶着夏天西瓜熟了,秀春直接从街口卖西瓜的架子车上挑了一个大西瓜,一分钱一斤,七八斤重的大西瓜不到一毛钱,旦旦抱着先往太太家跑,菜团手里抱了个小菜瓜随后。
许久不见重孙子,两个孩可把老两口稀罕死了,又是亲又是抱。
“西瓜,菜团要吃西瓜!”
陈木匠乐呵呵的拿刀杀西瓜,熟的刚好,水分很足,旦旦和菜团一人抱一大片,蹲在门口啃西瓜。
“哟,大爷,重孙子重孙女回来啦!”
“两个孩长得可真好!”
“那当然,大城市里长大的孩,能跟咱们农村娃一样么,看小脸蛋白的,跟面粉似的!”
路过门口的邻居总要说上两句,陈木匠乐呵呵的谦虚两句,但脸上怎么也掩不住隐隐的骄傲,这一大一小,可是他的宝!
“奶,苗苗哥在上班回不来,让我这趟回来把你和爷爷都接过去住。”秀春帮陈老太洗菜。
陈老太道,“去啥去,给你们当累赘,不去了,就在家挺好的!”
秀春就知道老太太要这样说,笑道,“奶,咱们在北京买房子啦,两进的院子,将近二十间房子呢,这么大的院子,去多少人都能住得下!”
见陈老太还有些犹豫,秀春道,“奶,你和爷爷就去吧,我和苗苗哥一个上班一个上学,旦旦和菜团在家都没人带。”
这下陈老太毫不犹豫道,“那成,我和老头子去给你们带孩子去!”
搞定了陈木匠老两口,秀春下午骑了自行车又带两个孩回娘家一趟,老地主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单间的石瓦房,旁边垒了低矮的土坯房用做厨房,就挨在秀春家西边不远处。
秀春把老地主喊来她家坐,对他和钱寡妇道,“我这趟回来想把你们都接过去,给我和苗苗哥一块养老。”
闻言,老地主的眼眶不觉红了起来,当年不过看这丫头可怜,随手帮她一把,没想到竟是个念恩的,把他当成了亲爷爷来赡养,是他的运气!
“丫头,你的好意我领了,要是你没嫁人,那我一准跟你过去,你现在嫁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啦,哪还能把我带过去,不好不好。”
听老地主这么一分析,钱寡妇也道,“春儿,你何爷爷说的是,你把小陈他爷爷奶奶接过去就算啦,我跟你何爷爷就在老家,有个啥事互相帮个忙就行啦!”
秀春不同意,“爷爷,实话不瞒你,我和苗苗哥能买得起房,多亏了你给的那盒……东西,真要论起来,有一半多的钱都是你出的,你买的房凭啥不能住,两进的院子呢,再住七八个都能住得下,还是苗苗哥让我回来接你们过去住的呢。”
钱寡妇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小陈是个好孩子啊。”
哪个孙女婿能做到这样!
“爷爷,奶,你们就去吧,我做主了,带你们去看天安门,带你们去爬长城!”秀春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案决定。
首都啊,老农村心生向往的地方,哪怕老地主年轻时去过的,现在还是想去看看,只是院子够大,房间够多,可是一下多了四个张嘴吃饭的人,生活压力也很大。
老地主想了想,让秀春陪他去个地方。
看他说得神秘,秀春没多问,等天黑了下来,秀春跟老地主抹黑出了门。芦汪北合作社通往河坝方向的地方是当年何家的祠堂,里面供奉了何家列祖列宗,眼下早已被烧成了废墟,残垣败壁,扔在那里没人问。
秀春约莫明白老地主带她来的意思了,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手电筒都没敢打开,摸到祠堂残垣一侧,是个大粪坑,里面堆满了村里住户扔的垃圾,大夏天的发酵之后奇臭无比,平常庄稼人们经过这里都绕着走,小孩躲猫猫都不愿意过来玩。
老地主熟门熟路一阵摸索,紧挨大粪坑旁边的地居然被打开了,黑洞下设有梯子,老地主先爬了下去,秀春紧随其后,趴下来之后老地主立马把洞口关上。
当年挖地下室的长工早已相继死亡,只有死人不会把秘密传出去,从老地主记事起,这间密室就已经存在,只有何家当家做主的那个人才有知情权。
“春儿,把手电筒打开吧。”
秀春应声,开了手电筒,随着老地主往里走,秀春辨清了方向,约莫就是大粪坑所在的位置,估计谁也想象不到,被人嫌弃的粪坑之下竟然另有一片天。
密室尽头,老地主打开了里面的木箱,秀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何家财力是有多雄厚才会积累这么多东西。
“不敢相信吧。”老地主挖了一锅旱烟点上,“我也不敢相信,何家祖祖辈辈竟然累积了这么多财富,可惜啊,最终落得这个下场,任你再有钱又如何,士农工商,永远斗不得那些人。”
秀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古以来大富商大地主都几乎没好下场,譬如胡雪岩,譬如被乾隆吃掉的山西首富……
“春儿,原本我打算守着这点东西到死,他们害我无后,到死我都不会把这些东西交出去,可我现在的想法变了,春儿,我也有了后代,这么多好东西,怎么能不留给我后代呐!”
难怪老地主一声不吭给她那些东西,难怪他神神秘秘从来不说。
“起初我给你东西,是想试探试探你,可我没想到你收了就收了,以前怎么对我,以后还是怎么对我,所以我才渐渐放了心,丫头,等我死了之后,你想办法把这里的东西全拿走。”
大概是秀春本身就是贵族,就是大地主,要钱财有钱财,要名望有名望,所以秀春幸得重活之后反倒没将金钱、名誉、地位看得有多重要,更未曾想过通过从别人身上得过什么,踩低捧高更为她鄙视,把老地主当成爷爷来孝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跟老地主惺惺相惜,就是因为他待她好。
“爷爷,你今天不带我来这里,我一样赡养你到终老。”秀春只能这么说。
老地主笑得开心,“我就是知道你这样,才会带里来,换作别人,我还不乐意呢,宁愿这些东西长埋地下。”
说着,老地主又道,“其实我不愿意麻烦人,我跟你去北京,生怕麻烦了你们,成了你们的累赘,但我自己一个人生活,又觉得太孤独,没有子女没有孙儿绕膝,我就算过得再富裕都觉着没意思,唉,人呐,就是这么矛盾。”
秀春拍拍老地主肩膀,安慰他道,“爷爷你别这样想,咱们都能生活在一块是热闹事,又不是住不下,搞不好以后我和苗苗哥还会要孩子,等着你帮我们带孩呢!”
老地主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沙哑,“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从密室里爬上去,老地主低声对秀春道,“春儿,我给你的钥匙你收好了吗?”
秀春点点头,“放心吧,我一直收着。”
老地主指了指锁眼所在位置,秀春会意,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田埂往回走,秀春摸回去时,钱寡妇还没睡,听见动静,低声道,“春儿,你去哪啦。”
秀春胡编乱造,“在郑二婶家坐了一会儿。”
钱寡妇哦了一声,没多问,“锅里温了水,赶紧洗洗睡吧,你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再去你大伯小叔家坐坐吧,总归是亲戚,不沾边也不好。”
正好,秀春也有事要找孙有银。
秀春找孙有银是为了说带钱寡妇走的事,钱寡妇走之后,老家这三间房就算是彻底闲置了下来,与其被惦记,还不抵充个人情,跟他们摆开了谈。
秀春抽了饭点前后的空当过去,孙有银指定能在家。
大丫和二丫相继嫁了出去,狗娃也眨眼到了结婚的年龄,孙有银这些年醉心于当个农村政治家,过得并不算好。
尤其是在分开单干之后,孙有银的权利被架空,再也没人听他指挥什么时候下种子,什么时候撒肥料了,生产队大院放农用器械的地方早就空置了出来,挨家挨户平分了出去。
早年孙有银忙于政治斗争,跟生产队其他庄稼汉比,孙有银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庄稼人,在种地方面经验显然不够,又吃不得苦头,高淑芬没少因为这个跟他干仗,就连狗娃都开始轻视他这个爹,连个锄头都拿不好,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敢相信!
眼下孙有银听说秀春要把钱寡妇带到首都去,心里既羡慕,又挺不是滋味,首都啊,毛主席在的地方,就算主席同志不在了,还有他的相值得缅怀啊……
“打算接你奶过去住多久?”孙有银问她。
秀春笑吟吟道,“接她过去安享晚年。”
这下不止孙有银心里不是滋味了,高淑芬心里酸地也厉害,似笑非笑道,“哟,狗娃他奶有你这么个孙女,可真是福气,真管用!”
秀春不客气的回声道,“我当然管用,不管用我能把她接到首都去?”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就是这么呛人。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