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嘿嘿笑了起来,拍手道,“搞定!过两天直接去报道!”
开秀春这么骄傲,陈学功深觉与有荣焉,趁机道,“小春儿,你能考过,这里面可有我的功劳,说吧,怎么谢谢我?”
秀春想也不想便道,“吃饭、溜达公园、看电影?”
陈学功笑眯眯道,“好吧,先吃饭,我饿了。”
说完,已经进了屋,显然是打算在这蹭饭。
做饭的时候,秀春对着快要空了的面口袋发愁,这两天来往的人多,她从老家带来的粮食已经吃了小半口袋了,照这么个吃法,早晚得去喝西北风,以后可得省着点吃啦!
吃完饭,秀春在陈学功的要求下,他们一块去看了场电影,电影散场之后看天没黑,又瞎晃荡了一会儿,直到天擦黑了,陈学功才把秀春送到家。
这一天从知道成绩时,秀春就没停止过开心,站在胡同口笑眯眯的跟陈学功挥手,“就送我到这里吧,你快回去,我自己进家门。”
陈学功得承认,秀春这个臭小孩真是越长越漂亮了,似乎永远都精力旺盛,表情丰富生动,跟她走在一块,永远都不觉得无聊,像下午他们从电影院出来,明明只是压马路,陈学功都觉得身心无比舒坦。
她现在又冲他笑得这么好看,笑得他心脏也会慢半拍。
再对他笑这么好看,他就忍不住要猥琐了。
才十四岁啊,古时也差不多到了结婚年纪吧,现在乡下也有不少姑娘是十五六结婚的,臭小孩长这么好看,再大点肯定有不少人喜欢,一想到臭小孩以后也冲别的男人笑这么好看,陈学功就有点心塞的感觉。
都怪臭小孩笑得太好看,陈学功这一夜又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半夜起来去卫生间清理,盯着自己一团乱遭的内裤,陈学功长吁了一口气,反复宽慰自己,这是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只是生理反应而已,并不能代表太多,要淡定,要淡定…
宽慰是这么宽慰,陈学功下半夜还是没睡着,翻来调去,终于熬到天朦胧亮,陈学功再也睡不下去,从床上跳下来,穿衣去卫生间洗漱。
许淑华已经起了,厨房的铁皮炉子上蒸了蛋羹,锅里熬了小米粥。
陈学功擦着脸从卫生间出来,看许淑华在切萝卜干,伸手捏了一块扔嘴里。
“苗苗啊,你昨晚半夜起来洗内裤了?洗什么洗,扔着我今早一块洗不就好了。”或许是因为全家都是医生的缘故,许淑华讲话不怎么顾忌,该说的还是得说。
陈学功满面通红,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淑华笑眯眯的,把萝卜干装到盘子里,倒上酱油醋,随口道,“苗苗,你跟肖主任给你介绍的姑娘相处的怎么样了?”
陈学功愣了下,随后老实交代道,“妈,我跟她不合适,已经向她正式提出了分手。”
闻言,许淑华道,“自由恋爱的年代,我不强迫你跟谁结婚,觉得不合适趁早分了也行,不过苗苗,得去跟肖主任好好说说知道吗?别让他难做。”
陈学功点头,“这个我知道,回头上班我就跟他说。”
顿了顿,又补充道,“妈,以后别瞎给我张罗介绍对象,我暂时都不想结婚。”
许淑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反问道,“哦?暂时不想结婚,那以后想跟谁结婚?”
陈学功匆匆扒了两口饭,落荒而逃。
外科办公室里,陈学功到的时候,肖主任已经到了,还有值夜班的老高也在,方主任估计在过个五分钟也差不多到了,姜淑敏基本踩点来上班。
办公室气压有些低,肖主任也不像平时那般笑吟吟,脸色发沉,见陈学功换了白大褂,肖主任喊了他一声,道,“小陈,你跟我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学功约莫知道肖主任要跟他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顶。
“小陈啊,好好的…好好的你咋就跟小华分手了呢?小华她妈昨天在我家闹了一天!”
不管三七二十一,肖主任上来就质问。
陈学功道,“我跟从华见了几次面之后,发现我们彼此性格不太合适,还是早些提出为好,未免耽误她继续说亲事。”
肖主任恼火道,“话是这么说,可你,既然你不打算继续跟小华相处,干啥对她动手动脚?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这顶帽子陈学功可不愿意戴,对肖主任道,“见面的几次里,我连她手都没碰过,用什么对她动手动脚?”
“那小华她妈说…啥?你两连手都没拉过?!”肖主任反应过来之后,心里直骂脏话,小华她妈也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把她家小华咋整了呢!
得亏他们是亲戚,不会乱往外说,这要是说出去,不管真假,对小华的名声可都有影响,还白叫他得罪了人!
“如果你不信,可以把从华喊出来,我们当面说说。”陈学功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来气,他碰没碰,杨从华心里能没数?好聚好散,非要整的彼此这么难看做什么?
肖主任脸上挂了笑,忙道,“误会误会,那就是误会一场,怪小华她妈,尽乱说话,回头我说说她…只是,我这侄女真挺好,小陈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学功摇头,坚定自己的立场,“她能碰到更好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肖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就看不上他侄女能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还没到下班,整个外科都知道陈学功对象谈崩了,单身的小姑娘们又喜大奔普,私下雀跃不已,年轻的护士们聚在一块,叽叽喳喳。
“哎哎,你们说我这样长相的,陈医生能看上我吗?”
“算了你,脸像大饼,没有任何美感。”
“你也不行,上一个初中的文化水平,陈医生都没看上,就你?”
……
姜淑敏路过她们,轻哼了一声,仰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她这样的大学生,长相上佳,陈学功都看不上,就她们,也配?!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月初发粮票的日子到了。
秀春在家打扫卫生,住对门的王大婶在门外喊秀春,“小闺女,快出来,去胡同口集合啦,发粮票啦,过时不候!”
秀春听见了声,忙扔了扫帚,跟王大婶一块去胡同口,这一条胡同里住了将近十户人家,秀春刚搬过来,除了对门的王大婶,其他邻居都还认不清。
对胡同里的老居民来说,秀春和钱寡妇可是新鲜人,大家都知道她是新来的,这两天来来往往进秀春家的人不少,穿着打扮都不差,其中还有个穿制服的公安,一时摸不清秀春的来头,胡同里的邻居们暂时还抱友好态度,纷纷跟秀春打了招呼。
住斜对门吴大嫂,住胡同口的张大娘,住胡同尽头的马大爷…
秀春笑眯眯的挨个问好,远亲不如近邻,她刚搬来,很有必要跟邻居们搞好关系。
秀春跟王大婶来的晚,排在队伍后面,王大婶跟秀春还有钱寡妇说过几回话,自觉和秀春的关系要比其他人亲密些,闲聊从打听秀春的来路开始,“小闺女,你老家哪里人?咋就你和你奶在这住?你父母呢?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秀春只是道,“我爹已经去世了。”
其他的问题一概不作答。
王大婶还想问,街道的办事人员大喊了一声安静,开始念名册发粮票,虽然秀春之前去兰州时看她大舅妈领过一次粮票,但那时候离的远,并没有听清,眼下等于是她头一次领粮票,不由向前面挤了挤,竖耳朵听办事人员念名册。
按着户口本上的住房门牌号,办事人员挨家挨户念,念到谁家的户主名了,谁家人就站出来,把全家人的粮票都领回去。
除了粮票以外,还有诸如油票、布票、肥皂票、煤油票等约莫十几二十种,在前面领到手的,哪家都是花花绿绿一大摞。
轮到秀春时,王大婶推了她一把,让她赶紧去接,除了二十七斤的粮票以外,还有七寸的布票,二两油票,半块肥皂票…
捧着一摞票据,秀春迷迷糊糊回了家,把票据全放在了小八仙桌上,挨个研究。
全市都在发粮票,几乎是一夜间,全城大大小小的商店都张贴出了布告。
“注意注意,本站此月供应的细粮是玉米面!粗粮供应红薯干!”
“本副食品店明早供应猪肉,卖完为止,过时不候!”
“惠民利民,月初凭一张副食品票可购两斤大葱!”
秀春沿路看着这些布告,念念有声,一中今天开学,秀春去报道,交了三块钱学费,抱了一摞书回来,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
秀春挨个翻看,翻到英语时,越看越皱眉,英语是什么语?!怎么全是看不懂的符号?!
迷迷糊糊间,外头有人喊,是易真过来了,进门就道,“哎呀,春儿你怎么还在优哉游哉看书呢,赶紧的,跟我去买粮啊,迟了就买不到啦!”
说完不等秀春回话,拉着她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票,票还没带!”
“都带上,赶紧的!”
易真在这里好歹生活了两年多,已经化成了地地道道的市民,什么买粮要趁早,再过几天,剩下的全是糙粮!手里的肉票也要赶紧花出去,过了这个月就成了张废纸…
秀春听得认真,暗暗记在心里,一路往东走,到了粮站,这个点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
易真拉秀春排在队伍里,发急,“这么多人,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细粮啦!”
秀春也急,垫着脚往前看,大窗口的水泥台上放了三个大铁皮桶,一个装的是细粮,两个装粗粮,歪歪扭扭排了两条队伍。
为了节省时间,秀春排队买粗粮,易真排队买细粮,两人随着队伍慢慢向前挪动。
错眼见秀春瞧见了个熟悉的影子,吓得忙低了些身体,接易真掩护。
“怎么了?”易真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异常。
秀春压低了声音道,“我瞧见我三叔了,就排在你前面不远地方,我怕他看见我回去乱说。”
第58章 19号一更
孙有粮天不亮就被赶出来买粮了,顶着月亮直打哈欠,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了工作,户口被遣送到老家,老家连个房子都没有,只能死皮赖脸窝在丈母娘家,任他们明说暗示都不走。
年前蒋兰花给他生了个带把的娃,让他乐呵了好一段时间,可随后就开始犯愁了,没有工作没有地,难不成这辈子都赖在他丈母娘家?
昨晚他跟蒋兰花大嫂干了一丈,个死婆娘,嘴巴像从茅坑里吃了一坨屎一样,讲话忒难听,当他傻听不明白是吧,早晚干死她!
气归气,街道里发了粮票,家里老老少少都要张口吃饭,除了他是闲人一个,其他人都有事干,毫无悬念,孙有粮就被他老丈母使唤买粮来了。
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队才排到他,孙有粮赶紧把粮本递给粮站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按粮本上的登记,限量供应,把铁皮大桶里的所有玉米面都称给了孙有粮,向后面的人大声喊道,“细粮卖完啦卖完啦,去对面排队,买粗粮吧,等着下次通知!”
后面排队的人顿时唏嘘一片,赶紧挪队伍排粗粮队伍,还好秀春和易真两个人各排了一个队伍,买不到细粮,今天肯定能买到粗粮!
孙有粮窃喜不已,嘚瑟的扭头往身后看,听别人抱怨他就浑身舒坦!
错眼间好似瞧见了他侄女秀春,孙有粮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想再细看,发现又没了影子,正疑惑间,粮站的工作人员敲着窗户口,冲他大声道,“同志,还要不要了,不要就让别人买!”
“要,要,要!”孙有粮忙道,“多少钱?”
“一毛钱一斤,按粮本限购量,总共十二斤,一块二毛钱。”
孙有粮在心里算了下,时下没有工作的成年人,每月限购两斤细粮,未成年一斤细粮,有工作的又要按工作性质不同,限购三斤到五斤不等。
蒋家老老少少,除却他是农村户口外,他老丈母娘,还有老丈的老子娘都是农村户口,其他全是商品粮户,包括蒋兰花。
得亏蒋兰花跟孙有粮领结婚证之后没将户口迁过来,不然一块都会被遣回农村,那他一家三口真是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蒋兰花是商品粮户,儿子出生之后,不用想,户口也是上在蒋兰花的户头上,去粮食局办理粮食定量手续后,别看他儿子才三个多月,每个月至少还能有九斤粮食,现在任谁都比他孙有粮强!
买完细粮,粗粮再去从头排队指定是买不到了,孙有粮干脆把面口袋往背上一甩,直接往饭店走,丈母娘给他的粮票他撕下了五两,去国营饭店里吃一顿肉丝榨菜面,三两的粮票,外搭一毛钱,吃饱喝足之后才晃悠悠的回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儿子洪亮的哭声,孙有粮顿时就乐了,瞧他儿子这大嗓门!以后长大了一准是个神气的小伙!
蒋兰花在给傻蛋换尿布,眼眶子红红的,被孙有粮瞧见了,忙道,“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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