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功点头,“这个点,估计不能有了。”
像猪肉、鸡蛋这类抢手货,得赶早了排队买。
“没事,看看有没有大骨棒,买回去熬汤喝!”
两人边走边说,把姜淑敏晾在了路边,气得直跺脚。
副食品店门口已经没人了,几根猪骨头棒在砧板上扔着,砍肉的大师傅坐在椅子上眯眼打盹。
“大师傅,这三根骨头棒能都卖给我不?”
骨头棒真的是棒子,光秃秃的一点肉都没有,时下人已肥肉为最佳,压根没人愿意买骨头棒,买回去能干啥用?烧汤都嫌费煤球!
秀春还是在易真家喝过骨头汤,按易真的话说,它是个神器,可以炖冬瓜、炖胡萝卜、炖白萝卜、玉米棒子也可以扔进去一块炖!
正因为喝过,秀春才念念不忘!
砍肉的大师傅被惊醒,瞧着眼前水灵灵的小姑娘,红唇白齿,笑得可真好看,愣了下,爽快道,“又不是啥好东西,两分钱一根,都拿去吧!”
秀春笑眯眯谢过大师傅。
砧板旁边有个大框,下面垫了干稻草,大师傅瞧见陈学功把视线移到了大框上,主动道,“来晚啦,鸡蛋难买,得赶早,最近几天都不能有了,注意布告吧!”
鸡蛋大多从周边农村的副食品站回收上来,数量有限,福利好点的单位可以发到一张鸡蛋票,一张鸡蛋票能买十个鸡蛋,陈学功一家三口月月能发三张票,三十个鸡蛋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很难吃到。
眼下已经卖完了,只能等下次,麻绳系好三根骨头棒,两人先去秀春家,陈学功把三斤红糖全留给了秀春,肥皂、洗衣皂等,但凡是发到他手上的票买的东西都留了下来。
秀春哪能要这么多东西。
陈学功也有他的理由,“我三天两头来蹭饭,也没见你收我饭票。”
人与人之间,有来才有往,秀春不客气的全收下。
隔天,陈学功又拎了一包干生姜和干红枣,从他名字上开了处方单,直接去药房抓药就成。
这回不用陈学功说,秀春也知道是啥意思了,红糖煮生姜,暖宫驱寒,红糖煮红枣,补气又养血,一个事前喝,一个事后喝。
中午陈学功照常在这蹭饭,钱寡妇一大早就守着炉子熬汤了,锅里的汤熬到浓白,玉米棒子家里不缺,剁成小块扔进去,晌饭就吃玉米棒喝汤!
吃饭前,秀春先捞上来一饭盒浓汤和玉米棒。
陈学功不解,“你要给谁送去?”
秀春道,“不送给谁,你带回去给大伯大娘尝尝!”
傍晚陈学功端了饭盒回去,在炉子上重新热一下,香味浓郁,原本吃着发腻的玉米粒在骨汤锅里煮锅滋味非比寻常!
许淑华吃的开心,陈秋实多喝了些汤,把玉米棒都留给老婆。
陈学功回屋换家居衣裳,陈秋实夫妇在客厅的小圆桌上边吃饭边嘀咕。
“哎,老陈,你看咱家苗苗跟春儿那丫头,你说他两是不是…”
“老许啊,你乱说啥呢,苗苗多大,春儿才多大,不可能不可能。”陈秋实直摇头,相差八九岁,想都不能想。
许淑华想想也是,“怪我没生个闺女,咱要是有个闺女,苗苗一准是个好哥哥。”
这点陈秋实赞同,单看他儿子怎么照顾秀春的就知道了!
晚饭,秀春和钱寡妇还是喝的骨头汤,对门的王大婶过来串门子,进屋就闻到喷香的味,只当秀春是砍了肉回来熬汤,可惜道,“小闺女,一个月就那二两肉,哪能给熬汤吃了呀,这不是糟践了吗,至少在锅里炼点油出来炸锅呀!”
秀春笑道,“不是肉,是猪骨头,今天去太晚,就买到这个。”
王大婶道,“这可新鲜了,猪骨棒连点肉末星子都没有,能熬出这个味?”
秀春也不是抠门的人,王大婶都这么说了,不好不给她盛一碗尝尝味,王大婶虽然八婆了些,但心底还算好,平时钱寡妇自己在家,没少托王大婶帮忙。
王大婶喜滋滋的端了碗家去,没一会儿又过来了,碗里端了一个高粱面馒头,说啥也要让秀春收下,呵呵笑,不好意思道,“小闺女,我用馒头跟你换,再给我盛一碗行不?闺女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儿子喝了,总不能让闺女眼巴巴看着是不?”
秀春没说啥,又给王大婶盛了一碗。
从这以后,秀春家吃饭的时候,王大婶总会端个碗过来串门子,看到秀春家吃的还不错,就想以物换物,高粱馒头换骨头汤,菜团子换韭菜炒鸡蛋,看见秀春蒸洋槐花了,还想用红薯干窝头换一碗蒸洋槐花。
实在没法了,再往后去,秀春家一到饭点就关门闭户,大门反插,任谁来敲门也不开!
五月一过,六月就开始热了起来,罩衫换短袖,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随着天气热起来,越穿越少。
周末,易真来找秀春,让秀春陪她去做几身换季衣裳,只要颜色不花里胡哨,样式稍稍过格一些也没事!
“姚公安不陪你呀!”秀春打趣。
易真道,“就他,让我做套头汗衫,要么就是短袖衬衫,没点新意!”
秀春笑道,“我看外边大都这么穿,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易真挽了秀春的胳膊,跟钱寡妇打过招呼之后就拖着秀春往外走,边走边道,“不管,那也要穿得更有新意点,衬衫做成无袖,或者泡泡袖,汗衫要大荷叶领子…”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秀春发现自己现在也越来越爱臭美了,以往豆芽菜身板的时候,她懒得管自己形象问题,随着身体越长越开,秀春开始注意自己的样貌穿着了,瞧见易真给她看的衣裳样式图,蠢蠢欲动,也想照着做两件。
不过秀春也有她自己的审美观,“易姐,我觉得斜领的地方把普通扣子改成盘扣更好看,上身衣摆的地方,还有下裙摆,可以绣几朵小花点缀下。”
易真笑着摇头,“我倒想这么干,绣花那是迂腐落后,思想不正,出门上班一准挨领导批评!”
秀春恍然,竟然全社会都在大力破四旧了,哪还能再容得下旧社会的东西!
尽管秀春也很想做两身,可她身上的布票加起来才一尺多,充其量只够做件小内衣。
易真挽着秀春,七拐八拐摸到裁缝店,裁缝师傅和老师傅差不多大的年纪,在泽阳一带也颇有名声。
易真把一匹人造棉都放裁缝师傅面前,还有她自己画的图纸,对裁缝师傅道,“师傅,按着上面画的样式给我和她都来一身。”
秀春一听要给她也做,忙道,“等我手里有足够布票再说。”
易真笑眯眯的,低声道了句,“先欠着,整点好东西过来给我,姐姐我都快嘴馋死了!”
秀春了然,说起来她确实许久没重操旧业了,从裁缝店出来,等天一黑,秀春就带上家伙出门了,一夜未睡,把泽阳周边转了个通,连小山包都没放过。
次日天不亮往回走,又在黑市上走了一圈,挣足了钱换足了票之后,把剩下的都背了回家,关门反插,开始处理皮毛。
钱寡妇闻到了血腥味,低声道,“春儿呀,这一路都有没有人发现?”
秀春笑道,“奶你放心,现在外边天还没亮,家家关门闭户,谁有空来管我,你放心吧,有人跟踪我能察觉到。”
钱寡妇略放心了些,随即又道,“多不多?多的话就给小陈还有小易都送些,他们对咱们挺照顾的。”
秀春哎了一声,处理好皮毛掏内脏之后就送出去。
先送给易真,被逮着一通乱抱乱亲,整得秀春脸通红,“太不正经了易姐!”
易真嘿嘿笑,“懂啥,我这叫热情!”
再去送陈学功,陈学功去上班了,许淑华在家,都是熟人了,许淑华没跟秀春客气,让秀春进来坐,转身回屋,不大一会儿从屋里出来,把她存的布票拿给了秀春。
“春儿呀,给你钱你指定不会要,布票你拿着。”许淑华把视线放在秀春已经发育极好的胸上,笑眯眯道,“夏天衣裳薄,不方便,去买两件像样的内衣,天气晴了还好,要是赶上天气不好,雨往身上一打,那多尴尬!”
秀春咻的脸红了,她确实想买两件内衣来着,就是一直没看到合适的。
时下最常见的内衣是无袖汗衫,百货商店柜台里都有卖,纯白色,五块钱一件,肥肥大大,一点也不合身,还有一种秀春在妇女用品供销社里看到过,白色苏联款半截小背心,穿着也难受,买小点的码,太紧勒的透不过气,稍大一码又不合身。
“大娘,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好点的内衣?”思来想去,秀春还是决定问许淑华,在她看来许淑华就是母亲式人物,跟她说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许淑华刚想说有,可转念一想,她穿的内衣还是在上海买的,国内的内衣她看不上,穿的是进口货,胸前两个碗,后背一根带,一扣一勒,显得胸部挺拔又有形,贵是贵了点,但为了体型美,也值!
“春儿,要不这样,你先试下我的,看看大小,我把码发给我在上海的亲人,让她们帮忙买。”
说着,拉秀春进屋,在她指导下换内衣。
“不行,小背心也得脱了,这样才能试出效果。”
“我都一把岁数了,春儿你在我面前还害羞什么…对,拖起来…对,是要扣上…反手扣不好就先倒着穿,穿好再扭回去…”
“春儿,你发育的可真好!”许淑华忍不住啧啧出声,“要买的话,我估计得比我大两个码,买小了穿上也勒的难受!”
今天陈学功只要值半天班,刚下班回来就听见他妈的大嗓门,太阳穴一阵突突跳,秀春发育的有多好,那天排队买粮食他已经见识到了。
臭小孩长大了,发育的好是件好事,可一想到发育再好也跟他无关,还有可能跟别的男人有关,真是一件令人气闷的事。
第61章 20号二更
隔了大约一周之后,内衣从上海邮了过来,许淑华让陈学功带个话,让秀春去她家先试,不行就再调大小。
有过一次试内衣经历之后,秀春脸皮也变厚了,当着许淑华的面试了内衣,碗口大小刚好,松紧带也没那么勒。
“那就是罩杯合适!”许淑华给秀春普及罩杯这个词的意思,“对,通俗来讲其实就是你的碗里盛了多少东西,盛的越多碗口越大,罩杯就越大。”
秀春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两坨,不安分的待在碗里,随时呼之欲出的样子,不是一般的羞涩,“大娘,那我的碗是不是小了些,有点盛不下…”
许淑华忍不住乐了,给秀春解释,“我做主给你选了四分之三罩,大夏天的,全罩太热啦,还是薄款,合适,又好看!”
说话间,许淑华忍不住朝秀春胸前的两碗肉上看了一眼,以后谁娶了这丫头做媳妇,那是有福了…
许淑华托人邮了三件,两件少女样式,嫩黄、淡粉给秀春,还有一件她自己留着。
收了内衣,秀春道,“大娘,这两件多少钱?”
许淑华笑而不语,转而道,“春儿你三五不时给咱家送点肉,管我要钱了吗?”
秀春抿嘴笑。
许淑华笑道,“值不得几个钱,我听苗苗说这月就要到你生辰了,当是大娘提前送你的生辰礼。”
秀春一怔,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提起她的生辰,说来也巧合,她的生辰和原主竟是同一天,往前她若在家,奶娘必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在这里好像大家都不太关注自己的生辰,秀春也就从未提及。
眼下听许淑华这么说,心下大为感动,内衣刚穿上身没两天,易真又约她一块去取做好的成衣。
上衣是无袖衬衫,腰部略收,把腰线显了出来,下身是军绿色修身直筒长裤,颜色足够低调,大街小巷一抓一大把,样式胜在把线条显露了出来,但也并未暴露。
两人的衣裳样式一样,秀春的上衣是白底小碎花衬衫,易真的则是黄底格子衬衫,拿回去之后,易真就迫不及待换上,催秀春也试试。
“天啊,春儿,你这乳罩哪里买的?”
虽然易真空间里存有内衣,但不够穿几十年,打从来泽阳起,大街小巷的商店她都转过,就是没有看到跟后世相仿的内衣。
秀春道,“是大娘,就是苗苗哥的妈妈托人从上海邮寄回来的。”
易真恍然,再一翻秀春内衣上的商标,舶来货,高价商品。
“春儿呀,你这身内衣抵寻常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易真忍不住感慨,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好内衣都比外衣贵得多。
秀春啊了一声,“易姐你能看出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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