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河放了话,买下的山地,只待开垦成了水田,到时村里人有多余劳动力的家族可以租种。
这条计是苏小月献的,她不想家里人又得派去莫家村里守着,家里一个人她都舍不得分开的,本来家里就人少。
所以她献了这条计,山头地缴税少,缴了税后,还能留下一点,又不用自己种,多好的事,这样也不用担心莫家村村人眼红捣鬼,破坏农作物了。
果然莫家村人听到这话,当既然就笑开了眼,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来,村里人干起活来立即就来劲了,就像帮自家干活似的。
工钱原本是按十文一天算的,那些人却道八文便行了,不能离家去县里干短工,就在自家门口,少费多少心思,再说以后这田地又是他们种的,对方河和苏阿吉亲近了不少。
以后两人便是他们的东家了。
十天后六十五亩水田开垦出来,还多了二十亩旱地来,莫家村不比方家村,土地的利用率低了一点。
紧接着莫家村村人开了会,族长和族老们坐在那儿听方河的计划,将来这地里的种子由方河提供,一年做两季水稻,由莫家人种植,缴税由莫家人负担,最后连种子钱算在内交给方河三成收成便是。
才三成收成而以,莫家村里人开始沸腾了,个个争先恐后的要租种方河家里的地,一时间又存在着另一个问题,该租给谁成了争议的问题。
僧多粥少,如何是好?本来地不多,才六十多亩,不可能分六十户种,一人种一点吧,将来收租都成了问题。
最后方河向莫家族长提出了意见,以后莫家的地若是还卖给他,他就在此立下字据,以后买下的所有地分给莫家村人种植,全按这个价来算,只拿三成。
这下莫家族长也不谈定了,心里犹豫难定,他们村里真的要把所有的山头地都买给方河么?不留下半点根本了么?若是不卖给方河,开了先例,卖给了其他人,指不定人家自己请农仆种去了,哪还会租给村里人种,这可是双赢的结果,村里人租种了田地,自己也能赚,再说人家愿意提供两季用的新种子,又有专门的人来教,到时产量和收成也高了,村里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莫家族长一时间两难,左右摇摆,大多还是靠向方河的,这人敢立下这字据,他就向着他了。
可惜方河手中无钱,好在目前来说,方家村里有钱的富户买了地后也没有多余的银两了,而真正富有的,住在镇上或县城的,却看不上村里头那贫瘠的山头地,就算开垦成水田又如何,山高地远,守也守不住,产量不如良田多,倒不如花多点银子,寻了机会买下良田才实在些。
倒是让方河窜了个空子。
方河决定回去跟小媳妇商量一下,明年多做一些酱汁出来,赚多了银两才能买下山头地啊。
两人把地当场租了出去,只租给了三家,又跟着族里人上山看了地界,立了界碑,方河接着又向族长立了字据,但凡买下莫家村的地就按这样的租金来定。
处理完所有事务,两人才回到方家村。
一桌坐下,苏阿吉感叹道:“还是月儿精明,定了这么一条规矩,如此说来,以后不管在哪儿买地都像这样,如此咱们不用操心半点,只要时不时前去看看,指导一下,到了收成季节过去收租粮便是。”
的确是条好计,源自苏小月一点私心。
可是家里买田地后,手里转瞬又只剩下三十两银子了,银子到了手中,苏小月数了好半晌,只是过了把手,转眼又没了。
唉,这银子不经花啊。
一时间家里人都闲暇了下来,苏小月于是想起挖地窖储冰的事,要是弄好了,来年夏天可以吃到冰镇糖水了。
苏小月与方河躺床上暗自商量,地窖储冰恐怕不是一点小空间能成的,在家里可挖地窖,但若是能有个山洞来就更好了。
两人聊着聊着,便想到了山坡,山坡上如今种了果木树,长了一年多粗壮了一些,但要吃到果子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去,正好无用武之地,倒是可以在坡脚斜着往地底开出一个地窖来。
正好家里没事干,剩下就是过年的事了。
家里撤了酱缸后,院子里空旷了,一家四口开始开采地窖来。苏小月只是一个想法,也怕不成,但有个地窖只有好处,就算开采的不好,不能储冰,将来也可以用来储酒也不错的。
明年苏小月是打算种红高粱卖去给人家酿酒的师父,到时候弄不好会顺带买几坛子酒回来也说不定的。
说干就干,一家人围着山坡脚下开始开垦起地窖来。
方河挖掘,苏小月和苏阿吉两人搬运土石,苏小月力气小些,自然一趟搬得少,倒也不觉得累,反正不顾时日,一家人累了就休息,不着急的。
天边微微露出白光,方天起了床,他来到院中练起了功夫,上次方河给的秘极,他把里面的招势全部记在脑中,每次练的时候再结合方河教的,事半功倍。
他不认识字,但为了能看懂秘极,他会常常去村里的私塾里偷听,如今他会功夫,偷听并不费劲,家里没有余钱送他读书,他也不奢望,上山砍柴的时候会多砍一点悄悄送到夫子家门口便走,也算是报答夫子的教导。
听了几个月下来后,方天开始会一点字了,他没有小表弟一听就能背的聪明,他只能耐心听好,再在一块隐僻的石板上记载下来,他没有纸笔,只能用木棍子在地上比划,但是他想办法弄到了书,这是他从屋里的学子手中卖来的,用了三文钱,这是他卖柴好不容易积赞赚来的钱。
有了书再结合偷听夫子的教导,方天识字的能力也加强。
一套功夫练完,方天收势起身,吐了口浊气,才九岁的年纪,身板结实如铁,脊背挺直,端端正正,能看出他成年之后将是一个了不得的铁血汉子。
方天转身正要进厨房里拿水桶挑水去,忽然听到正屋里有声音,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男人说道:“再来一次我就得走了。”
女人娇嗔一声。
屋里传来轻轻的肌肤摩擦拍打声,那声音不细听,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可方天已经不是普通人,他练了功夫,又长年劳累,听觉视觉都比一般人要好。
他立即站定,身子僵在那儿,双手握拳,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暴露他内心里的愤恨。紧接着他大步流星往正屋里而去。
正屋的门从内闩住,被他一脚踹开,内室的声音停住了,方天两步来到内室门口。
内室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显然两人正在穿衣裳。方天在门口站了一会没动,红着眼盯着门,憋住呼吸,就这样的定在那儿如似一尊恶神。
屋里的人匆忙中整理妥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方小川打开门时正好对上站在屋外的方天,方天的身高已及他的肩,这小子这一年长得倒是挺快的,可是就是这样的身高,使方小川不敢把他当小孩来看待,如今他赤红的眼这样死死盯来,吓得方小川倒退了好几步,正好身后齐惠从床榻上下来,他立即躲在了齐惠身后,心惊的盯着方天不敢做声。
方天把目光从方小川身上移开,盯向齐惠,他的身高已跟自家娘亲齐平了,齐惠再也不能垂手摸摸方天的脑袋,而今她要平视自家孩子,可他的五官却与方亮如此的相似,所以她从来不敢正眼瞧方天。
如今方天这番目光如实质的盯来,她心下一乱,迎上去,看到孩子眼底的怨恨与气愤,还有浓郁的杀气,齐惠微微一怔,心头慌了,却是站在奸.夫身前不让开步子,生怕方天一个冲动而杀了人。
“天儿,你先出去,呆会我再同你解释。”齐惠声音温和的说道。
方天垂眸,他眼眶里有泪意,自家娘亲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然而今日却是为了这个奸.贼。
“天儿。”齐惠又唤了一声,她发现方天并没有移动步子,可他身上那沉沉的杀气是掩也掩不住。
☆、第88章 .
方天想起二叔的教导,“好好孝敬你爹娘,好好照顾你将来的弟弟妹妹,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他猛然抬起头,疾手一推,把齐惠推开在一旁,上前一拳打在方小川的下颚上,差点脱了臼,方小川反应过来,如今躲在女人身后也不顶用,于是借着自己高他一截的优势,双手上前阻止方天挥过来的拳。
一个会武功的和一个不会的武功的怎能比,即便方天个子矮小了些,力气小了些,他却胜在身子灵活,而方小川只会用本能的去防备,双手又长又有力却只会笨拙的抬起来挡,没有半点进退有度的章法。
一时间过了两招后,方天直接窜到他身后,他还没有摸着门路,不知眼前人怎么忽然不见。
这个时候,练过武的方天只要往他头上一招呼,此人必死无疑,可是如果他真的杀了这个奸贼,他恐怕也得跑路,还得连累家里人,他犹豫了,他不想离开自己的爹娘,可是心里却愤恨难平。
于是方天一掌劈在方小川脖颈处,方小川晕了过去。
这时齐惠才反应过来,她眼看着方天一掌劈下,以为他杀了方小川,脸色吓得苍白如纸,人倒地上了,她立即上前探了探鼻息,还好没死。
然而齐惠的举动落入方天眼中,心里凉了个彻底,他娘向着外人了,不但身子向着外人,就是心也向着外人了。
方天红着眼沉声说道:“娘,你若是不想跟爹好好过日子了,你们就和离,我并不在乎,但你这样腌脏的身体看得我呕心,我此生最恨红杏出墙的女人,你别逼我告诉爹,这次爹爹回来,你们就和离吧,从此我跟着爹爹过,你我再无半点关系。”
听到这话,齐惠怔愣在当场,她慢慢起身,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方天有些不敢置信,事实上齐惠从没有想过不与方亮过了,她喜欢方亮,她不想离开他,就算他不能赚回钱,像当年一样穷得响当当,她也不会离开他的。
眼前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他却说她身体腌脏,齐惠怒极攻心,反而笑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笑着问道:“我身体腌脏又碍你什么事情,我是不会与你爹爹和离的,你要不要告诉你爹爹随便,大不了就是一死呗,力儿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再不然你来杀了我,杀了我就干净了,杀了我我也解脱了。”
方天有种无力感,他才九岁的年纪却要承认这些连大人都无法承认的东西,他攥死了拳头,站在那儿如定海神针般,若是他手上有把刀的话,或许真的会挥舞过去,但如果他真的做到这一步,基本他的一生也毁了,杀了自己的母亲,怎能承受得住。
当九岁的孩子还在自家娘亲身边撒骄的时候,他的娘亲已经在逼自己杀了她了,方天大笑,用力一推,一把把齐惠推翻在地。
方天没有再瞧她一眼,直接扛起方小川跑了出去。
他不能杀人,他不能弑母,但他可以折磨这个奸盗。
方小川再一次掉野兽窝里,但这一次树上坐着的是方天,他盘膝坐在树上,背靠着树杆,像在欣赏风景。
树下方小川起身,周围尚没有野兽,可是他听到了野兽的嘶鸣。
方小川四下看了一眼,只见草从里露出绿光,天还不是大亮的,当方小川借着仅有的一点光线看到那双绿光眼时,他吓得魂都没了。
上次方河丢过来,最多故意惹怒了野猪,害得那群野猪直往他身上拱,这次方天把他送来,没想遇上了恶狼。
方天听到异常的动静,回过头去,刚好看到那匹恶狼一步一步从草从里窜出来,他像俯视他的子民一下睥睨方小川。
方天微微一惊,原本只是用几条野猪吓唬一下的,没想遇上了恶狼,他警惕的注意周围,发现这是一匹落单的狼。
方天也着急起来,他并没有想着弄死方小川,他还想留在方家村里,但他又不能把自家娘亲与这贼人的□□告到族老那儿去,那只会害死他娘亲,他左右无法,这么些月只能紧紧守在自家娘亲身边,不准此人靠近。
没想昨夜里一个疏忽又让这人潜进了院里。
方天见状,从树上跃了下来,挡在了方小川身前,方小川这下怂了,躲在小小的方天身后像个怂包,吓得腿脚发软打颤。
方天斜斜扫了一眼,心里越发的觉得呕心,这样的人,他娘为何会跟着这样的人,若是自己父亲在身边,定然护他身前,就算再怕也会勇敢站起来。
方小川被方天盯了一眼,也不觉得自己窝襄,反正躲他身后保命要紧,若是被饿狼攻击过来,前面还有一个方天给它填饱肚子,他还有机会逃走。
当年他看到二叔坐在轮椅上对付恶狼的场景再次在方天脑中出现,这是他第一次对上狼,这匹狼健壮有力,他心里是害怕的,但他想起二叔,心里就静了下来,二叔教他功夫,二叔能的他也一定能,二叔勇敢,他也要勇敢。
藏在背后的手摸上了砍柴刀,前面的恶狼忽然站着不动了,它如芒刺的眼盯着方天藏身后的手,它的身子微微往后挪,后腿慢慢弯曲起来。
方天知道它要开始进攻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天右手挥起砍柴刀,身子往后一仰,一刀挥下,正好恶狼纵跃而上,速度快得连肉眼都扑捉不到了,然而方天练武的人凭着天识,一刀砍在它的脖颈上。
终究是力气太小,人也小,岂能像方河那样一人能搬起四五百斤的石头,身子还稳当,所以当初方河手撕恶狼看似简单,实则使了不知多大的力气。
刀还卡在狼的脖子上,一刀没能致命,它就要了人的命。
方天被恶狼压倒在地上,而逃不急时的方小川成了个垫背的。
方天双臂抱住恶狼的头,与狼翻滚起来,他的力气没能与方河相比,但他力气也不是普通孩童的力气,就是方小川也未必弄得过他,在这生死一线间,人的潜力全部被发掘。
方天他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他要活着,他要活着再见到爹爹,爹爹年底要回来了,他劳累辛苦一年,该好好的回家过个好年。
双臂死命搂紧恶狼的脖子,使它喘不过气来下不了嘴,而垫背的方小川却被恶狼的后蹄蹲了两下,伤到了大腿,又被恶狼给吓得,于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方天还在与狼纠缠,他打不过恶狼,但他也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抱紧恶狼的头,恶狼脖上钉入的砍刀伤口不停的往外冒血,他想耗死它。
狼一向凶残,如今受了限制,岂会甘心,它上身不能动,于是后蹄子蹬人,方天闷痛几声,双手依然不松动,但他的腿铁脚却受了伤。
就这样扭打了半晌,狼慢慢的失去力量,慢慢的不动了。而此时的方天全身上下都染上了狼血,连脸上都是喷洒上了腥红。
狼不动了,但方天不松手,一双赤红的眼木纳的盯着狼,双臂也没有要放下它的意思,他就这样的维持着这个姿式,直到方小川醒了过来。
方小川醒来后第一反应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左右一看,没有看到狼,自己身上也是完好无缺的,正暗自高兴时,却看到了方天抱着狼一动不动的场景,他瞪大了眼,一身腥红的方天落入方小川眼中有多骇人,比起那匹恶狼来说,方天这模样更吓人,他目光木纳,眼帘都不眨一下,像是被人用法术定在了那儿。
方天不会是被狼咬死了吧,方小川心里又怕又惊,半起的身子就这样盯着方天不敢上前,而就在这时方天的眼瞳动了,他看向方小川。
骇得方小川往后一退,跌坐在地上,“你没有死?”
问完这话,如同看见恶鬼,方小川立即爬起来,不顾大腿上的伤痛,拐着脚往山下跑。
“都是疯子,大河是疯子,方天也是疯子,一家疯子。”
方天终于晃过神来了,他犹如死里逃生,心头一松,双臂猛然垂下,然而身上的狼猛的又动了,方天大惊,立即抱紧,不过狼也只是动了那一下,便没有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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