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坐在了院子里,男人坐下,女人站着,唯苏小月搬了自家的凳子坐在方河身边,三爷了解了来龙去脉,下了结论,必须分家,分家后各过各的。
方河没说话,方二福也没说话。
方大善看向苏小月,苏小月也不磨叽,直接发话:“怎么说大河也是方家的人,按着份量算,他可以得到一亩旱地,一亩良田,半亩水田,三爷您说我这样分对不对?”分梁氏的银子估计宁死都不会拿出来,分田地多了也会闹。
梁氏听到这话,眼冒金星,只差没晕过去,也不顾刚才的恐惧,吼了起来,“想得美,我不会把田分给你们的,你们先前也答应说不要田的。”
揪着先前的话来说,苏小月一本正经的说道:“先前是有这个意思,那是因为先前大河还敬着你,你们今天早上做的事,对大河早没有半点情份,既然没情份,那我们也反悔了,该得的还是要得到的。”
梁氏被苏小月气得快吐血,方二福却顶住方河的眼神出声道:“你一个新嫁进来的妇道人家凭什么在我们家指手划脚,大河都没有出声。”
这时方河出声了,“她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我也是这个意思。”
苏小月很想给方河点个赞,真给力,这个时候没有落她面子,顶力支持她。
方大善知道方二福家里有多少田地,刚来的时候查了一下的。方二福有五亩旱地,六亩良田,两亩水田,大河媳妇这么分并没有错,也没有半点要占方家人便宜的意思,何况现在方河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说这样分合情合理。
梁氏见三爷要开口,猛的往地上一坐,大哭大闹,指着方河说不孝顺她,娶了媳妇忘了娘,向着苏家去了,说什么分了田地是准备做苏家上门女婿的,心里向着外人来欺负自己的兄弟和父母。
乱七八糟一通说,莫须有的事是张口即来。
方河拧了拧眉头,只觉得头痛,苏小月就知道方河对梁氏有些感情的,但这会儿不是心软的时候,眼瞅着三爷久不说话,她直接开口说道:“娘,你若觉得这样不公平,那就把方河先前给的银两分一分吧,我们也是没意见的。”
听到银两两字,梁氏的哭声一下子就哗然而止,一脸惊恐的盯着苏小月,生怕她把银两的数目给说出来,要知道这钱都抓在她手中,除了方二福,家里人没有人知道,要是知道她手中有一笔巨款,这兄弟还齐心?不个个闹着分家才了事,到时老四怎么办,他还得靠几位兄长帮衬的,所以这事怎么也要瞒到老四考了举人才能说的。
苏小月是真的不知道这银两家里人不知道,被梁氏瞒着了,她刚才以为大家都知道,所以没有说数目,她要是知道这么一回事,那还不把梁氏给拿捏住,不过现在也拿捏住梁氏了。
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的梁氏从地上自个儿起来了,啥话也没说看向方二福。
方二福显得也有些慌张,气急败坏的说:“分,分,分,三爷看着办吧。”
方大善没想着大河媳妇一句话就把梁氏给制住了,不免对她另眼相看,小小年纪也不简单,大河都对她言听计从的,这分家的事还由个小媳妇做主了。
两方都答应了,方大善觉得最好分家的一次,每次撞见家里不合要闹着分家,哪个不闹得死去活来,有的甚至想不开的还真的走了极端,上吊的,跳河的,闹出人命来了。
三爷走了,方家的人殃了,原本方河说银子不要了,田也不要了,谁知这么一闹,田地莫名的少了二亩半,叫他们怎么咽得下这一口气。
等二房的人进了屋,方平好死不死的悄悄问梁氏,“娘,二哥到底给了多少银子?上次娘不是说他看病看完了么?现在怎么又寻娘要了起来?”他很想直接问为何爹娘会被老二威胁,愿意给田也不愿意分银子,是不是有很多的银子给了他们?但他不敢直接问。
这话被方二福听到,抄起扁担就给方平打了一扁担,方平吓得赶紧躲回屋里去了。
不只老三心里犯了狐疑,就是老大也是,跟齐惠进了屋,见三个黑娃在,支使方天带着弟妹出去,两夫妻在屋里商量。
齐惠说道:“我觉得二弟这些年肯定给了爹娘不少银两,要不然娘也不会被二弟妹给拿捏住,宁愿分田地。”
方亮想想也是,他媳妇一向精明,她说的话多半都是有据可查的。
“现在也没办法了,家里田地本不多,一家人吃不饱,现在分出去两亩半,想想就心痛。”方亮捶了捶桌子。
齐惠心里堵得慌,不免把这恨意转移到了老四身上,一直心里就对梁氏和方二福的偏心不满,这会儿想乘热打铁的点醒自己的丈夫,于是说道:“这事儿若不是老四在中间乱分析也不会造成这结果,当初二弟是打算不要田地了的,所以读书郎说的话也不是句句都对,以后你别头脑发热往前冲,多想一想。”
方亮点头。
齐惠就势又道:“爹和娘一向偏着老四,老四要读书,要进县学,家里但凡值钱的都卖了给他读书,对我们几房不公平。”
齐惠话才落就遭方亮几声责备,她知道触及到老四的事,方家的男人都是一脸热血,再苦再累都愿意,她不敢再多说,再多说就生了夫妻的情份。
一家三口进了屋,望着屋里翻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就觉得心酸。苏小月把方为放在床上,默不做声的收拾起屋子。
方河望了小媳妇一眼,也跟着一起收拾。
家里东西多,这样翻来覆去还被梁氏几人打破了一个小罐子,好在不是装油的罐子,要是油被砸没了,苏小月也会把油钱追回来的。
收拾完后,才发现木框里的布被人扯开了,有人在瞧里面的东西。衣柜也被人翻了,里面都是破旧的衣裳。新扯的布还在,没有顺走。
闹了一个上午,大家都没有吃饭,大家都在准备吃食。
苏小月早上洗好的苋菜被人掀翻在地上,她根根捡起来洗干净,做一个豆粉糊糊,里面也加了碎肉沫子。
几大碗端到大桌上,苏小月感叹,明明做三人的量,却像做一大家子人的量似的。
方河每次都等苏小月和方为吃完了才把剩下的收拾的连汤都不剩。苏小月去洗碗,方河按住她,“我来,你辛苦了。”
男人洗碗?苏小月略囧,她以前带弟妹,从不让弟弟进厨房,她怕把弟弟带着太女气,成天跟在她身边,有时带着妹妹,就没有一点阳刚之气炫染他。
所以这会儿方河说要洗碗,她立即就拒绝了。
做饭洗碗的小事她能干,只是那田地里的活,她能帮一点,重点还得靠他。不过那二亩半的田都是方二福种好作物的,旱地是山脚下贫瘠的地,种了黄豆。一亩良田里在平丘的地方,种的是棉花,半亩水田种的是水稻,改日还得三爷帮着丈量出来,做上记号。
苏小月洗完碗回身进屋时,看到方家几个黑娃端着豆饭在吃,个个吞得脖子都伸长了,特别是小的,吞不下也在吞,饿得一直往嘴里塞,苏小月看了就心惊,别把孩子给哽着了,这么粗糙的豆饭,怎么说也派个人去磨碎了做成糊糊也好吞咽些,对小孩也好。
苏小月刚这么想着,大房方亮家的小囡方巧忽然翻起了白眼,她才三岁,喉咙被哽住了,出不了气,碗掉地上,一双小手在空中乱抓,喊也喊不出来。
苏小月一个箭步上前,掰开方巧的嘴,用手指把豆子抠出来,最后拍了拍她的背,一声咳嗽,嘴里终于通了,猛的呼了口气,吓得大哭不止。
齐惠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就见苏小月拍着小孩的背,碗也掉在了地上,以为苏小月正在打孩子,气得跑了过来,猛的从苏小月手中把孩子夺过去。
☆、第30章 一碗泥鳅
齐惠猛的从苏小月手中把孩子夺过去,见小囡满脸通红,哭泣不止,正要说话,苏小月先说了起来,“孩子太小,吃不下豆饭,你若有时间,把豆子拿去祖屋里磨碎成粉,做豆粉糊糊也是可以的。”
齐惠一脸奇怪的听完,见苏小月走了,她连忙翻看孩子的身上,没有见到伤痕,而一旁的方天端着碗过来,向齐惠说了前因后果,齐惠才知道自己误会二弟妹,但也只是往二房屋里瞅了一眼,把三孩子赶回屋里去。
听了苏小月的话,齐惠来到厨房拿了豆子准备去祖屋里磨成粉,梁氏见了,心情不痛快的问道:“做什么呢?拿这么多豆子。”
齐惠手中动作顿了顿,细声说道:“孩子太小,吃不下豆饭。”
“谁说孩子吃不下,你看天儿吃得挺好的,忠儿四岁,也吃得下去,就巧儿珍贵呢。”
梁氏因为分家的事,心里很不痛快,齐惠算是撞枪口了。
齐惠含着泪没说话,接着打了一升豆子,在梁氏恶狠狠的目光下出去,在外遇见方亮,方亮问了一声,齐惠简单的说了,饭也不吃就出了门。
豆粉弄回来放在厨房,因为方巧没吃饱,齐惠私下里做了豆粉糊糊给孩子端到了屋里。
元南花见了,也悄悄的来到厨房,见是豆子磨的粉,“嗤”了一声,弄了一点豆粉糊糊从厨房里端了出来,正好被出屋的齐惠看见,瞧见元南花手中的豆粉糊糊,她的脸色都变了。
刚才拿豆子的时候被梁氏骂了一通,磨了一升回来,元南花就来捡便宜了,刚才梁氏不是说忠儿吃得下么?
于是,齐惠挡住了元南花的路。
“大嫂,这是要做什么呢?忠儿还饿着,等着我的饭。”元南花一脸含笑。
齐惠越发的不好看,“小孩要吃的,你自己去弄去,我前脚磨回来的粉,你后脚就用上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元南花不慌不忙,“大嫂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可不像二房分了家,大嫂弄回来的当然是大家的,忠儿这么小,我为何用不得?”
“你——”齐惠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嫂就别在这儿嚷嚷了,呆会娘听到了,咱们都没得吃。”元南花说完,绕过她走回屋里去。
分了家,苏小月安下心来,她拿出了上次买的布,左右比对,一头雾水,前身的记忆里也只会一点简单的缝补,做衣裳还真没有做过,什么事都是她娘亲操办,这也怪不得前身的父母宠着她,她娘亲身体一向不好,生下她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家里唯一的孩子,能不疼着么。
方河一边织簸箕一边瞧了她一眼,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缝衣裳?”
苏小月窘迫,“我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你等着,我非把它缝出来不可。”
说着就把布放在篮子里,把针钱放进去,提着就要走。
“你上哪儿去?”方河觉得小媳妇可爱,明明不会还逞强。
“去赵家,上次瞧着赵家婶子手艺极好,我向她学去。”苏小月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转眼就出了门。
赵家上次给他们家做了家具,苏小月给钱给的爽快,算是有点交情,这会儿见苏小月登门造访,要找赵里的媳妇儿。赵里开始还以为苏小月要制作木器,这会儿听说是来学缝衣裳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苏阿吉到底有多疼这女儿,连衣裳的都没有让她动过手。
赵里的媳妇叫孔氏,长的一张娃娃脸,年纪大了也不显老,逢人三分笑,听到苏小月的来意,拉着她来到树阴下,她也正在缝衣裳。
“你爹娘果然是疼你的,连衣裳都不让你做。”孔氏一边说一边给线打结。
苏小月红着脸笑了笑。
两人把布铺在桌子上,孔氏指给苏小月看,教她怎么裁布不会浪费料子。
“你买的布颜色亮了些,庄稼人容易弄脏。”
给方为的衣裳是做蓝色的,方河做的是石青色,苏小月的青碧色,她看着还算好,也耐脏,反正在家里每天换洗,不会太脏。
跟着孔氏学,果然精妙,铺子里的人说一人两身的料子,在孔氏手中一弄,还剩下一些布料,苏小月看着这布料拿来做几块手帕夏天擦汗,做洗澡巾也行,用处多着呢。
跟着孔氏学了大半天,苏小月已经差不多学会了,她翻了孔氏做好的成衣细看了许久,发现也并不是很难,就是要时间磨。
回到家里时,就见方河在烧火做饭,苏小月把手中篮子放下,上前帮手,见他空心菜炒肉,苏小月忍不住笑了,空心菜哪里是在炒,就是用水煮的,估计炒的时候要烧掉了才加了水。
“想不想吃面?”苏小月含笑问。
方河还没来得及答话,方为从屋里跑了出来,“娘,要吃面。”
苏小月拉的面比较细,方河喜欢吃粗的。所以她今日打算做一个瘦肉细面汤和一个刀削面。
骨头熬汤拿来做面汤锅底,知道方河吃得多,上次买了一斗细面,一天只吃一顿的话,加上野菜,能吃个□□天吧。
刀削面是个技术活儿,家里没有酱,味道差了不少,但山上的八角、桂皮、花椒都是有的,她弄了一些都磨成了粉,这会儿只要往骨头汤里加上一次,味道就来了。
上次买了醋,面里她喜欢加醋,细面出来下锅,放了碎肉沫和野菜。刀削面对刀有讲究,家里只有菜刀,也只能凑合着来了。
反正不管苏小月怎么做,方河都吃得下,而今日做的刀削面却让方河又赞了她的手艺。
三人吃着面,忽然瞧见几个黑娃站在眼前,这下苏小月有些吃不下去了,看向方河。
今天做的份量还不知道方河吃不吃得饱,而且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两次,一但给了,以后餐餐都会来。
苏小月只好赶紧吃完,把锅端回了屋里,下次一定要记得把房门给关了。
剩下的方河全部扫完,包括他先前下水煮的空心菜。反正有多少他都能收拾完。
乘着天还没黑,苏小月对着亮光做起了针线活,方河一脸惊奇的坐在旁边望着她,“就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倒也挺聪明的。”
苏小月的小嘴翘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只是要时间而已,不过来到古代时间多的很。没有半点娱乐,天一黑就睡,也没有油灯什么的,出个门点火把。
苏小月跟着沈氏把衣裳给裁了,她没有急着做,便先把剩下的布做了三个枕头,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中间都是添的金银花。
缝枕头还是挺快的,为了练手,苏小月针缝得很细,倒也有模有样。
方河一开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想是在做枕头,看着她把早就晒干的金银花装进枕头里,忽然觉得小媳妇的这个想法倒是挺好的,平日里就拿些旧的衣裳来枕,或用稻草把床头填高一点,就没有谁会这么细致的还做几个枕头来,还用的是新布。
枕头做好,苏小月左右看了一眼,想起小时候自己枕的荷叶边枕头,于是试着做荷叶边试试,把荷叶边缝上去,方为抱着他的小枕头就不放了,闻着里面带着金银花清香的味道,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
三爷把户籍送来,田地也丈量好,带着方家人去认田地,苏小月推着方河的轮椅,方河抱住方为,一家人跟在三爷身后,前面是方二福带着方亮和方平,一如既往的没有看到老四方伟。
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方二福甚至一路上沉默,三爷带着大家也只是望一眼就没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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