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知会你们一声,谁愿意买山头的,现在都可以去寻我,跟往日开山脚下的荒地一两银子一亩相比,这山头上的就按八百文一亩,谁都可以买。”
底下的村人听了,议论纷纷一片,毕竟不知道是方河要买,全在猜测三爷做这个决定是什么意思?
山头也要卖出去,村里人有的觉得这不太可能,谁会去买这山头,有的却有些惋惜,这山头若是被人买去,自己上山便没有了那么自由了,虽然留了路,必然有些绕,不过那些杂草丛生的地方,村里人也不敢横行穿过,怕里面有东西,但走得人多的那条正路却是留着的。
三爷这边把话传达下去了,村里人只是议论也没有谁提出反驳的意见,这事儿就这么的拍板了,买山头要钱,大家都不傻,都是你情我愿的,山头开荒和山脚开荒,不都是一个道理么,要不是这山脚的荒地被人开完,谁还愿意上山头去。
一会儿大家伙便散了。
三爷转身与族老们说了一会话,几位族老被人搀扶送回去,三爷刚要走,没想方鸿运带着两兄弟走了过来。
“三爷,刚才听您说可以出钱买山头,我手头上正有余钱,想买下西边山头,不知道可不可行?”
☆、第70章 买下山头
三爷转过身来,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今日方河说要买西边山头,这会儿方鸿运又说要买西边山头,这两人怎么都弄一块儿去了,莫非西边山头有什么宝贝不成?
“可是这西边山头已经有——”
三爷话还没有说完,黎氏不知从哪儿出来,拉了拉方大善的衣袖,方大善侧首,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三爷,这生意买卖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眼下我是带着银两前来的,莫非三爷刚才说的话不作数。”
方大善回过头来,说道:“不是我不卖西边山头,而是西边山头大河已经向我订下了。”
“订下了?可有下订金,可有交齐地款,若没有,我方鸿运为何不能购得。”方鸿运身后毕竟有莫家,莫家在永丰县是百年老家,真要是惹上莫家,三爷这个里正也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方大善耐心的解释了一下,见方鸿运对西边山头的地势在必得,只好敷衍了几句,明日召方鸿运和方河一起来谈事。
方鸿运不同意,拿出了莫家的气势来压人。
这时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发话的黎氏拉住方大善来到一旁,轻声说道:“莫家几年前捐了一个生员中了举,还是京城里大官家里的女婿,就连咱们县令大人都要畏惧三分的人物,你跟莫家较什么劲,我这次是打听齐了,听说莫家是为着大河那酱汁方子来的,现在方河无缘无故要买下西边山头,指不定与那酿酱法子有关,要不然莫家怎么也对西边山头感兴趣。”
被妻子这么一点醒,方大善有些犹豫了,可怜他一生耿直,要是年轻时才不怕这些土霸主,可真因为自己现在老了,一家老小都在,真被人一个不好的报复,有他伤痛的,再说大儿子与大儿媳妇在镇上打理铺子,若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可惜方河只是那一说,还没下定,方鸿运也有理由借此闹事,早知道刚才自己要随口说大河已经下定金就好了。
再三斟酌,又被方鸿运逼着无法,方大善终于同意,心里内疚不以。
人都是有弱点了,到了年老的时候尤其是。
终于等到天都要黑了,方河才回来,脸上有了笑容,来院子里苏小月的身边就势坐下,说起了这次大会。
他看到方鸿运带着一家人都来了,不用说,铁定是奔着那西边山头来的,过两日,等三爷那边回信就知道了。
果然过了两日,三爷派人过来回信,说西边山头被方鸿运买下了,三爷让方河回家里一叙。
苏小月看着方河目瞪口呆,这家伙也是个神算子呢,这么肯定。
“我就是不相信,三爷一向正直,怎么会同意方鸿运的话,明明是你先说的。”苏小月一脸的不解。
方河则摇了摇头,“三爷人是正直的,但人都有弱点,就像我,若是哪日有人拿你们威胁我,我也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再说人都是自私的,三爷这样的,不巴结有权有势的,对咱们村里的事务一向公正严明的处理,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我们也不可能要求他事事都能做到最好。再说这本来就是我们放出去的口风,被方鸿运买去更好。”
苏小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送方河出了门,苏小月转身回屋里,把方河的话说给了苏阿吉听。
这次还幸亏有方河这一招,要不然东边山头就真的不保了。
晌午,方河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兴奋,“事情办成了,这会儿拿银子去三爷家里,反正事情给定下来,原本要九十五两银子的,三爷觉得亏欠了我,只要了我九十两银子,但此事是万不能向旁人说起的,特别是方鸿运,那边买西边山头,同样的地界,花了一百一十两银子。”
一家人都高兴,忙催着方河把银子送去三爷家里去。
方河匆匆去了。
等方河回来,一家人高兴不以。
方河把这次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因为三爷觉得亏欠他,便欣然同意了大河想买下东边山头的事,正好连着山坡那处。
苏阿吉估摸了一下,这次开荒能开出来的山地约有一百五十亩左右,因为族老们也是估计,开荒也得有经验,族里人便按一百二十亩来估,好在不按山脚下的来计,八百文一亩,也算是值的。
手里头还剩下十两银子,一时间最重要的是把山泉水引回屋里来,正好山坡和东边山头连在一起,山泉水靠近山坡这边,每座山头买下要让出一条大路出来,再往东靠近那边去,原本的大路是在山头中间,如今自己开荒,定然不能让人家走自家地里把东西踩死,更重要一点,不能让别人借此机会来接山泉水。
方河这次便是乘着三爷好说话,把山泉水要引进家里来的想法说给了三爷听,希望将来村里人要是反对的话,三爷能出来做个证。
到这时方大善才后知后觉得知道大河买下山头的用意,原来是为了山泉水,弄不好真如媳妇所说的那样,跟酿酱有关,不过这是人家的手艺,他一向严明公正,不可能去打听这些。
按理山泉水是天水,是大家公有的,但东边那道山泉不是村里人的用水之地,平常也只是村里人干农活的时候接水,到时方河等到农忙的时候把水源放下来,过了那几日再堵上,也免得莫家派人上村里头接手。
乘着莫家人还没有把水源研究个所以然来时,方河这边打算拿着这剩下的十两银子开一条坑出来,把水源移到山坡这边,直接流到山坡底下,屋里用水也不用愁了。
正好初冬季节,村里人不忙,方河跟方大业和方虎说明了缘由,方家昌三兄弟和方义夫两兄弟都来帮方河,工钱与镇上的一样,按十文一天算。
方河忽然动了工,这边方鸿运一家却傻了眼,等地契办下来,方鸿运才知道方河买下了东边山头,方鸿运动了心思。
方万一家坐正屋里,方福运有些气愤,说道:“我看八成大河是虚晃一招,故意说要买下西边山头,然后害得咱们买了,就立即买下东边山头,我看那山泉水应该在东边才对。”
“可惜时间太仓促,大河聪明,弄得我一个措手不及,还拿出了莫家做威胁,现在是把三爷给得罪透了,若真的如二弟所说,西边山泉没有什么用处的话,大河这酱生意别想在永丰县里做,不仅莫家不会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方鸿运咬牙道。
这次买下山头的银子是方万一家人出的,方鸿出了大头,方万出小头,用的是当初方福运想租铺子做生意的钱。
谁会花一百多两银子去买一片乱石杂草的荒山,若是这山泉水没有用处,他们这次一百多两银子基本就打水漂了。
方万一家和方鸿运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搭了进去,自然把件事儿放在了心头上,方福运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对方鸿运说道:“大哥,不管这山泉水如何,你且先把莫家的酱方子给我们,我们先试着做一下,就算酱汁味道差一点,咱们可以卖便宜一点儿。”
听到方福运的话,方鸿运侧首看他,心里头有些不太舒服,如今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他出的还是大头,二弟却想自立门户,那肯定是不成的,再说要真让二弟得了酱汁的方子,他做出的酱汁便宜卖,坏了规矩,到时不只莫家人报复,恐怕其他几家也不会放过人。
“二弟,不是我不给,而是这事儿急不得,再说现在也不是酿酱的好时机,都进入冬季了,阴沉的天气,再过几月下了大雪,一缸酱还没做好不就坏了么?”
方鸿运说得语重心长,可是听到方万一家耳中,却觉得他有心搪塞。
此间事情暂且做到这儿,莫家那边派人来摧了,方鸿运怎么说也得报点消息上去,决定第二日清早就回镇上一趟,想起回镇上,心里就跃耀了,虞氏一向柔弱,要是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定然是高兴难以自制吧。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泛白肚,方鸿运便起了身,他向家里人打了招呼,出了院门。
往镇上去的路,他走的轻快,心里想着虞氏,步子不知不觉越跨越大,到最后居然有点飞奔的感觉。
东甫巷院子门前的两棵大树依旧撑向天空,看到熟悉的路景,方鸿运心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他来到院门前一连敲响三下,这是他跟虞氏订下的规矩,这样她在屋里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而不会惊慌。
可是敲了三次,也没有人来应门,心里正疑惑间,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露出的身影却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而是自家媳妇莫小琴。
“怎么是你?”方鸿运问出这话后却是一阵惊慌,他长腿一跨,绕过沉着脸的莫小琴,直接往屋里跑,正屋里没有人,跑向侧屋,整个院子寻了个遍,没能寻到虞氏,方鸿运后怕了,他慌慌张张的来到莫小琴身边,指着她问:“虞氏在哪儿?”
莫小琴望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头的恨意只增不减,冷笑道:“我今个儿就算准了你回来时会先来这边,于是便在这儿等你了,怎么的,就心疼了,那贱人也只不过你从牙婆手里买来的,怎能宵想我的人,乘你不在的时候,我把人给卖了。”
“卖了?”方鸿运简直不敢想象,“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你怎么不经我同意把人给卖了?”
“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我是你的媳妇,你是上我莫家的门,你在外面养外室可曾让我知道?可曾经过我的同意?”
经莫小琴一连串的反驳,方鸿运气得握紧了拳,他阴沉的脸上没有半点往日的柔情,冷然问道:“你告诉我,你把她卖给了谁,我把她赎回来。”
“你敢,你试试看,你是我莫家的上门女婿。”莫小琴气得大吼大叫。
“我为什么不敢,我唯一的骨肉你都要祸害,你自己不能生养,要害得我断子绝孙,这世上就没有你这样的泼妇。”方鸿运抬步走了出去。
莫小琴急忙在身后拉住他的袖口,“你要上哪儿去?你找不到她了的,我把她卖出永丰县去了,就在你走的第二日,我就托莫家船队把人领走了,你觉得你还能找到人么?”
方鸿运气血上涌,一拳砸在墙上,盯住莫小琴,一字一句的说道:“今生,你我的夫妻情份也到尽头了,我当初就是个穷小子,无钱无势入赘你莫家的门,四年里我还了你恩情,我要跟你和离,从此以后各过各的。”
“你敢。”莫小琴攥住方鸿运的袖口不放,“不准走,你以为你想和离就和离吗?你忘记你当初是卖身我莫家的,你以为跟我成亲了,卖身契就不算数了么,你若真的跟我和离,你就成了我莫家的下人,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的鬼。”
“你——”方鸿运恼羞成怒,死死盯着莫小琴,从她指尖里一点一点的掰开袖口,接着甩袖而去。
莫小琴在门内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方鸿运沿着运河打听,时间过去快有两个月了,谁还能记得两个月前有没有一个女子不情不愿的登过一艘船去。
最终一无所获,连夜,方鸿运就回了方家村,原先打算去莫家交代一下事情,这下没有支字片语就回来了,他也不打算再上莫家去。
忽然半夜归来,把方万一家吓了一跳,这大儿子怎么就回来了呢?
方鸿运的心又痛又悔,把虞氏的事说了,又把自己与莫小琴和离的事也说了,他以为家里人会上前来安慰两声,惋惜两声,没想一家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方福运这人最直接,说道:“大哥,咱们这次买下西边山头,浪费了这么多银子,而今你说要和离就和离,我们若没有莫家在后面树大遮阴,咱们家哪还有半点余钱和名声。”
方鸿运惊愕的看向自己的二弟,忽然生出一种那日方青青回家求家里人把丈夫送去船队里做苦力时的震惊与无力感。
他似乎终于理解了方青青的感受,这一家人只享受他的好、他给的利,但凡他倒下了,他就什么也不是,在这个家里也成了多余的人。
“二弟,那又如何,没有余钱,咱们可以赚,名声要来作甚,苦了自己也要名声吗?”方鸿运看着老二问。
方福运不好再在这节骨眼上说话,停了许久,方道:“大哥,你先把莫家的酿酱方子给我们吧,家里没有余钱,大家伙心头慌得紧。”
“方子?哪来的方子?我去莫家四年,酿酱的时候根本不准我靠近,那些师父全是莫家族人,根本容不得我们外姓人插手,而且这法子莫家传男不传女,家里新娶的媳妇和待嫁的女儿,哪怕是没有嫁出去而招进女婿的莫小琴,她也没有这个机会接触。”
这下方万一家不淡定了。
方福运急了,“大哥,你说什么呢?你都没有方子,买水源做什么?一百一十两银子就这样败完了,悔不当初,那银子拿去镇上也能买间好铺子了,就像三爷一家一样,买上铺子,派人去守着,挣点现钱,一家过得有余有剩的。”
方鸿运被方福运的话给气笑了,“二弟,那一百一十两银子中有九十两便是我出的,怎么就变成了家里的了,怎么就变成可以拿去给你买铺子的。你二十两银子去镇上买铺子试试。”
两兄弟被对方的语气气得脸红脖子粗。
“大哥,你的钱就是家里的钱,怎么就变成你自个儿的了呢?家里又没有分家,大家赚的钱都是交给娘管着的,你手里头有九十两银子不交给娘,你倒还有理说了。”
“你让我交银子,当初爹娘为何把我卖给莫家?为什么把我给卖了?”
那时方鸿运自卖为奴,若不是家里过不下去,若不是爹娘在他耳中叫苦,他舍得离家出走。
“行了,两兄弟吵什么吵。”方万一声怒吼。
两兄弟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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