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炒油菜籽,晒干的油菜籽放锅里翻炒,炒好后放在凉席上摊开。接着把炒干的油菜籽放入石碾中碾细,菜籽碾成泥,垫上干稻草蒸菜籽粉,接着是踩枯入榨和打油。
苏小月以前在家里弄过,只是记忆有些深远,所以她也得尝试一次才能保证出油。
好在家里有一个大力士方河,撞杆打榨的时候全靠他,他出手,出油多,不浪费,苏小月是没有这力气的,一般都是几个大男人齐齐喊口号使劲撞出来,而今家里就方河一个就可以了。
油菜籽出了油,一家人看着好惊奇,最原始自然的油菜籽,没有添加任何添加剂和色素,又香又有营养,比起吃动物油来,油菜籽是难以多得的东西。
这次家里榨的油多,苏小月估计了一下,最后囤出两缸菜油,叫方河送去张府,答谢张大人和张太太的照顾,最主要是当初拜师礼是什么也没有送的。
这次送芽菜和菜油,苏小月带着方为一同坐在了牛车上。
如今小家伙在方河每次送菜的时候都会跟着进镇上去,除非方河太忙,送了菜就要回来的话,他就不能去,但也只在那几日做工的时候,现在空闲下来,方河可以在张府一直呆到黄昏,再带方为回来。
上了张府,苏小月叫方河把油搬入小厨房,接着让下人拿了一点油往张太太院子中走去。
方为进了府直接去了前院的藏书阁,他有府中令牌,哪儿都能去,所以这次入内院,苏小月只一个人。
来到后院见到张太太,张太太的脸色比上次好多了,脸上的容色露出了喜色,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拔云见月。
下人把油呈上,张太太闻了闻,苏小月解释了一遍,并把家里在霍家种子铺买的油菜籽种下的过程说了一遍。
张太太听了心喜,笑道:“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大富人家是有人吃这种植物油的,只是京城人多喜口感,动物油脂炒菜味道好些,还是有些管不住嘴的大有人在,所以这种油倒也没有流行起来。”
霍家种子铺能卖出这种种子,就证明南国是有人榨油的,苏小月也曾想到这一点,不过在永丰县却暂时还没有人食用。
苏小月说带了两缸油给张太太和张大人吃,她建议两位老人家还是吃植物油好些,于是说了许多动物油的缺点,终于说服张太太吃植物油。
两人聊了好半晌,苏小月把田里开垦的事一并跟张太太说了,张太太忍不住感叹道:“如此你也算是个小地主了,有了这些田,你以后就不用这么愁,我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当初看你进府送菜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补丁的衣裳,身材也瘦弱,面黄肌瘦让人看着可怜,现在你白白净净的,身材均匀有肉,衣裳也亮丽崭新,我看着也欣慰啊。”
苏小月谈到欠下的债还没有还完的事,张太太摆了摆手,“不急,你尽管顾着你的田地再说,你如今有了这么些田,过不了多久,你手上就会有余钱的。”
苏小月说出今年自己酿酱的计划,因为好泉已转道进家里,所以今年酿出酱全都是好酱,到时送缸给张府,基本应该够了,其他的便送去霍家船队,不打算在永丰县卖。
张太太听了点头,“如今有霍家的人在,你们也算是有了靠山,如此,你们今年做酱汁生意倒是不成问题,不在永丰县卖是对的,才开始别太张扬,莫家势力尚在。”
在母子两都不得空的时候,坐在外院里跟厨房里的下人聊天的方河起了身,晌午了,他决定去镇上窑里取先前定制的三十个酱缸,这次打算租两辆牛车,一同拉回去。
没想才起身,前院张大人就派人来请方河上前院吃响午饭。
方河一家三口早早的先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出来的,庄户人家,一日两餐,这富贵人家里却有吃晌午饭的习惯,算是三餐吧,只是这一餐不算正式。
方河只好跟下人来到了前院,张大人与方为两人早已经在桌前坐下,就等方河过来。
张自在自从上次的事后,他就把方河看待成自家的侄儿,就算记忆没有,但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事也从妻子口中得到证实,于是对方河再不是从前那样对待外人。
方河有些不好意思,他站在那儿还没有坐下,毕竟张大人没有恢复记忆,认不认他这个侄儿还不好说,就算认,自己也是晚辈,也不好这么贸然坐下来。
张自在自然看出方河的别扭,他含笑说道:“大河,你过来坐,咱们叔侄一起吃个晌午饭啦,何必这般拘紧。”
听到他说起叔侄,方河不由的看向张自在,莫非他记起来了,可是不可能的,头脑中的银针一日不能拔出,一日就不会想起曾经的事,想到这儿,方河觉得张自在也挺难过的,遇上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也未必能接受得了。
在张自在湛湛有神的目光下,方河只好坐下。
饭菜上桌,居然十菜一汤,如此丰盛,这还不说,旁边还有下人抬了一木桶白米饭过来。
方河的面色窘了窘,他吃得多的事,恐怕张大人已经知道了。
张自在也不点破,时不时夹菜给得意门生的碗中,方为坐在座上,身板挺得笔直,身子坐得端正,吃起饭也没有半点失仪,细嚼慢咽,张自在看在眼中,点了点头,觉得侄媳教子有方,没有半点村里人的恶习。
这是方河第一次吃到白米饭,在永丰县有钱也买不到的白米,自从霍家船队进驻永丰县后,便看到这一状况,于是从外地粮仓调了一批白米过来,没想转眼就被富户们抢走,而至亲张自在大人府上却是一袋袋的往府里送。
张自在怎么也制止不了。
白米饭珍贵,平时也只有两位主子吃,其他人必然是没有的,今个儿招待方河一餐就不知道费了多少白米,比起桌上的菜来,这白米反而更加精贵。
方河刚开始只随意的吃了几碗便放了筷子,没想张自在沉了脸,说道:“大河,你能吃便吃,反正又不是我出钱买的米,也是你家小叔硬是送来的,再说你不吃,煮了这么多米饭,我们两位老的也吃不完,还不是浪费了。”
张大人话落,那边下人便上前给方河盛饭,方河无奈,只好接着吃了起来。
终于饭也吃完,菜也吃完,方放下碗筷,而旁边坐的一老一小都看着他,张自在的嘴角抽了抽,他这侄子还真是能吃啊,便是他父亲也没有这么能吃,不过这身子结实的,又天生神力,张自在对这个侄子是一百个满意,嗯,以后叫他小叔再多送些白米来,一个月四顿,得算进去。
方河起身,看到旁边小家伙方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手头用了点劲,小家子被压得低下头去。
下午的时候,方河上土窑把酱缸剩下的银子支付完,然后叫了两辆牛车拉着酱缸来到张府外。
太阳偏西,苏小月从内院出来,小侧门处,方为已经被管事的送来,旁边还有丫鬟守着,见苏小月恭敬的行了一礼方退下。
苏小月拉着方为的小手出了府门,远远的就看到方河站在牛车边,三辆牛车都置满了酱缸。
苏小月只能抱住方为坐在方河身边,位置有点窄小,苏小月靠近方河,两人挨得紧。
平路上,方河囤出一只手来揽住她。
苏小月用胳膊肘噌了噌他,“大路上了,你规矩点。”
方河但笑不语,手却不放开。
当太阳只露当张脸时,他们一行三辆牛车已经到了方家村。
刚从村口进来,往上游的方向去时,苏小月脸色微微一变,靠近方河说道:“方万一家看到了。”
村里不只方万一家看到了,其他在田地里干活的村人也看到了,有的直起腰来,看着那一牛车的缸子,不知道方河要拿来做什么用处。
方万带着两儿子刚从田里走上田埂,听到声音向那头看去,方万的脸色微微一沉。方福运的眼睛发着光,冷哼一声,说道:“爹,看来今年大河会大量的酿酱,这酱缸子的样子也与镇上大嫂铺子里的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
方万听到二儿子这么一说,斜了他一眼,吩咐道:“嘴巴没把门呢?忘记你娘的腿伤了?这次你们两个都给我记好了,这事就不要告诉莫家,你大哥在莫家不好过,说了只会惹来麻烦。”
方福运有些不甘心,酱汁方子到现在都没有弄到手,山地也没有了,银子也没有了,还欠着大嫂十五两,或许这是一个还钱的好契机呢?”他这么私下里盘算着,却没有动声色。
到了院子外,苏阿吉打开门,看到三辆牛车的酱缸,苏阿吉不由得露出了笑脸。
帮着把酱缸缷下,给了车钱,两辆租来的牛车便走了。
三十个大酱缸往院子里一放,果然如苏小月当初计划的一样,前院院门口到老树下的地方是空旷的,接着过去直达山坡山脚,只中间留了一条小路。
那边山坡脚下要把羊赶上山坡,所以留了一些地方,还有两个储水池子也占了地方,导致这边前院地方窄小起来。
一家人在院子里坐下休息,苏小月准备回厨房做饭时,方河拉住了她,“今个儿吃得太饱,少做些。”
苏小月狐疑的看着他,方河把在张府吃了一桶米饭的事说了,苏小月忍不住扑哧一笑,果然是个饭桶。
方河窘迫的脸更加的红了,见小媳妇笑了便罢,还笑过不停了,于是把人推入厨房,避开家里的老小,转身把人按墙上。
他眼底带笑,垂首望着她的唇,目光不转了。
“嗯,今个儿吃得太饱,又来劲了,不如……”
苏小月脸色一变,猛的推他,结果他却纹丝不动,正想着法子时,就听到头顶上方河低低的笑声,他松开手,转身去灶边烧火去了。
哟,居然是逗她的。
哼唧,牲口,随处发情的牲口。
方河把火点燃,看到某人还在发着愣,他抬首一笑,“再愣着我把你推房里去。”
苏小月红了脸,嗔了他一眼,上前往锅里添了水,准备做拉面。
“今日我陪着张太太吃晌午饭,终于吃到了久违的白米饭。”苏小月忍不住感叹,她上一世从小吃白米饭长大,真的就贪那一口。
方河看她,“我今儿也吃了,味道果然不错,不过咱们家这么多田地,很快咱们就可以有白米饭吃了。”
听到这儿,苏小月又一叹,道:“山头的地收成如何尚且不知,到时这些田地还是要缴税的,虽然没有底下水田缴的税多,可山头地的收成也没有底下水田好,但愿咱们还能留下些够咱们一家人吃一年的量。”
这还真难说,若只是吃一顿两顿,他们大可以进镇上霍家种子铺去卖,方河家的小叔已经在种子铺旁边又开了一间粮铺,专卖白米。
可是舍不得花这钱,家里正是处处要费钱的时候。
小暑节过后,苏小月开始做酱,农忙时把水源转入东边山头给大家伙用,之后便又转道回了坡下,如今做酱,直接在屋里头制成,做酱用水的这几日,由方河在上游石屋里守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人破坏水源,就算不是人为,也要检查这中途有没有动物死在水源里。
日子就这样慢慢滑过,转眼两个月过去。
这日,苏小月一家人坐院子里乘凉,方为散学了,打开院门时,没想刘夫子过来了。他手里拿了不少白纸。
方河忙把人让了进来,苏小月起身进屋端了菊花茶。
大家坐下,刘秀才说道:“今个儿来打扰大河是有一事相求。”
旁边坐着端正的方为,方河望了一眼,“夫子请说。”
“是这么回事儿,我手头一直看的一本《四书章句》不小心被家中孩童给毁了,于是想着为儿能进出张府,想让为儿帮忙把这本书抄录回来,不知大河方不方便?”刘夫子说得诚恳,说起这本书被毁,神色有些无奈和惋惜。
方河看向方为,“为儿觉得呢?”
毕竟孩子这么小,这么抄录一本书出来,不知他受不受得住。
方为欣然点头,“夫子的事,学生必竭尽所能。”
刘秀才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看向方河。
方河倒没有什么意见,“为儿左右都是看书,如此把这本书好好抄录回来。”
方为点头。
刘秀才把洁白的纸和笔墨放在了桌上。
方河把东西收下,下次送菜的时候带孩子入张府时捎带上。
一家人起身送夫子出门。
人走了,苏小月忍不住捏了捏方为的小脸蛋,依然还是这张滑溜溜的小脸,人也没有长高多少,怎么性格却变得这么沉稳了呢?苏小月忍不住蹲身要抱方为,没想方为躲过了,“娘,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读书了,不能再像小时候。”
小时候,这不就是小时候么?小孩子说大人话,听得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东边山头后面开垦的六十亩水田和北边山头四十亩水田只储了水,还荒着。方河寻了时间,把这上百亩的田犁好,这么一晃又过去了十多天。
插秧那几日,请了方家村闲着的村人帮忙,村里人有大半帮着上山头开垦,南边的、西边的,都还没有开垦完,所以这次只请到七人,加方大业和方虎家里的人,十几人上了山头帮忙。
这次苏小月不用管他们的早饭,家里摆了这么多酱缸,她也不想旁人进来瞧见,至于邻里的两家都是自己人,倒也没有什么。
家里请了人,苏小月和袁氏在家里带孩子和放羊,现在方为上学去,方嫣能走路了,袁氏基本离不开手,方嫣时不时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把人吓一跳,没有人看着,放不下心来。
苏小月坐在山头迎着风望着东边山头的方向,田地里几个黑影,是他们家请的人,方河和苏阿吉也在里头。
她把羊赶到水草丰富的地方,便在石板上躺下休息,望着天,唇角不由得上扬,想起两年前刚穿回来那会儿饿肚子的时候,到现在不但能吃饱不说,还得了这么多的田地,家里还能请得起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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