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当年经手这件事的人有多少还未可知,但最了解这件事的沈老太太已经去世,想要找寻三十多年前的真相,在信息爆炸的现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各方面都落后的古代。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长公主府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动静的原因。
一瞬间,沈惊春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却只是宽慰道:“没事,我爹一辈子都窝在平山村,能有啥事,哥你一路过来想来也累的很,先洗个澡歇一歇,后天就是上元,明天我娘和四哥他们应该会提前来过节,到时候再带你去外面好好逛逛。”
沈志辉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并不像堂妹表现出来的这样风轻云淡,但这件事到底也还是她们自家的事情,且看沈惊春夫妻两个的表情并不惊慌,干脆也就没有多问。
第二天,方氏等人还没到,反倒是长公主府的人先到了。
一排三辆有平阳长公主府标记的马车,在七八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护持下停在了沈家的院子外。
除了第一辆车上坐着常嬷嬷和两名陪同她一同前来的丫鬟,后面两辆车上带的全是各种礼物。
高桥这边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纵使不认得长公主府的标记,但这些护卫却已经足够让人惊讶,巷子口一下就聚了不少人往里面张望。
常嬷嬷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一进门就满是笑意的道:“昨日澹园赏花宴怠慢了娘子,我家长公主知道后狠狠罚了下仆,今日一早就叫府里人备了厚礼来登门道歉。”
常嬷嬷虽然进了门,但那两个丫鬟和马夫却还在往里搬东西。
院门没关,常嬷嬷年纪看着不小,但声音很中气十足,尤其长公主三个字特意加了重音,外面凑过来的街坊瞬间哗然。
沈惊春觉得自己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在这种可以营造出来的氛围下,也不免有点无奈。
公主府的下人已经搬了东西开始往里送,第一批就是几个盖的严严实实的盒子,见沈家众人的眼神都在往盒子上看,常嬷嬷便笑道:“长公主久不给人送礼,也不知道现在年轻小娘子喜欢什么,上次听闻贵府大公子受了伤,就命我们拿了些药材过来。”
她说着神态自然的往院子四周看了看:“大公子的身体还好吧?”
沈惊春心道,你前面说了那么多,最后这句才是重中之重吧!
开口还称大公子,显然已经觉得沈延平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大约只差祁县那边的具体消息过来就可以认亲了。
沈惊春一边将人往堂屋里请一边笑道:“之前要去金林寺看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只是年前不小心摔了一下,如今正在城外宅子里将养,问题不大,养上几个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想来这位常嬷嬷早已经将沈家的情况打听清楚,听沈惊春这么说也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关心了几句沈惊秋的身体问题,就将话题引到了沈家其他人身上。
这小夫妻两个她是见过的,这次着重问的就是方氏和两个孩子。
昨日回来沈惊春就跟陈淮商讨过此事,这时听常嬷嬷问起,也就神色如常的回答,唠家常一样将家里的情况说给了常嬷嬷听。
常嬷嬷听的认真。
听到她们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脸上会闪过心疼和不悦,听到沈惊春回家之后凭一家之力将这个家拉起来的时候眼里也有自豪。
沈惊春有心想说总能找到话,时间过得飞快,等李婶来喊吃饭,常嬷嬷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尽管不想这么早就走,但却不得不起身告辞。
平阳长公主不便亲自来此,才派了她过来,若是中午她不回去,长公主很可能中午等着消息就不吃饭了。
沈惊春留了两句,见她坚持,便只好将人送出门,临走前对于常嬷嬷再三邀请她有时间去长公主府做客的事,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等人一走,在书房待着的陈淮和沈志辉才来到了堂屋。
常嬷嬷带来的礼物很多,没上手之前,只用看的就看的眼花缭乱了,珍贵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不算,最开始拿进来的那批药材里,竟有两支老参,沈志辉上手一掂量,便断定这人参起码重六七两。
七两参,八两宝,这样大的人参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是两支,哪怕目前什么都不知道,沈志辉也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沈惊春看着这么大的两支参,只觉得头疼的很,实在想不出应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昨天在澹园那边被嘉慧郡主欺负了,所以长公主这个当姑奶奶的出面替自家后辈赔礼道歉,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吧?
她想不到怎么解释,就索性不解释了,跟夏至一起把东西全部都收拾好,分门别类一番,重要的东西都搬到他们房里锁了起来,实际是偷渡到了空间里,不重要的东西则是放到了旁边充当库房的小耳房里。
好在沈志辉不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再加上没多大会,方氏等人的车架就到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走了。
家里下人们都到了门口迎接方氏等人,沈惊春才松了口气无奈的看了看陈淮。
这长公主的手笔也太吓人了,再多来这么几次,只怕他们家在这一片也没法安稳度日了。
第117章
沈志辉进京,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志清这个亲弟弟。
只是相比起跟这个亲弟弟叙叙兄弟情,沈志辉的注意力则全都集中在沈惊秋这个堂弟身上。
平山村的人都知道,沈惊春之所以拖家带口的进京, 除了陪着陈淮赶考外,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带着沈惊秋去京城看病。
程太医的存在,包括族长家都不太清楚,所有人都觉得她们这次进京大约也会无功而返, 可谁知道这才几个月, 沈惊秋就恢复正常了, 虽然因为坠楼的原因身上还绑着夹板,但因沈惊春舍得给他补身体,这段时间以来, 他不仅没瘦, 连精神气都比以前好了。
连同陈淮在内,兄弟四人就在屋里天南海北的聊着。
沈惊春则跟方氏李婶她们准备晚饭, 虽然今日才十四, 但因来了客人的缘故, 晚饭也准备的很丰盛。
期间沈志清如同在自家一样, 不停的招呼着大哥吃饭吃饭。
沈志辉感慨之余, 又有点羡慕自家弟弟的好运道。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等到碗筷被撤了下去, 一家人捧着茶碗, 方氏才问道:“志辉怎么忽然来京城了, 可是村里有什么事?”
“二奶奶年前去了, 二大爷的近况也有点不好, 我爷爷叫我进京来通知你们一声,顺便也看看志清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沈志辉说着, 不由看了沈惊春一眼。
村里来了人打听沈延平的事情,之前沈惊春就嘱咐他不要在方氏面前露了口风。
这样大的事情,以方氏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彻夜难安了,反倒不如顺其自然,若是长公主真的查明沈延平是她的儿子,到时候真的认亲了,这事也就了了,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的。
方氏听的也是一愣,看了看闺女,才又看了看沈志辉:“怎么会?”
她语气里也如沈惊春刚知道这个消息时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延富这个让老太太引以为傲的长子死于天花,这老太太都撑过来了,这才几个月,她们一家从平山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居然人就没了?
沈志清也是满脸的惊愕,有点不敢相信。
沈志辉便又将之前的说辞陈述了一遍。
方氏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才感叹道:“这也是命,哎……咱们要不要回去一趟?”
之前她们跟老宅闹的再不愉快,可老太太到底还是沈延平的亲娘,他人虽然不在了,可沈惊秋这两个孙辈和重孙辈却还好好的,且她这个做儿媳的也还在。
方氏转头看向闺女。
虽然如今儿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一旦家里有什么事,方氏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征询闺女的意见。
不等沈惊春说话,沈志辉就迟疑的道:“也不用吧,来之前爷爷就交代过我,如今延平叔已经过继给了五大爷,和二大爷那边也没什么关系了,之前你们分出来的时候也说了,以后就当寻常亲戚一样往来就是了。”
他有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爷爷当时还说了一句,有沈惊春在,她们必不可能大老远从京城回去祭奠沈老太太的。
果然,他话音一落,沈惊春就附和道:“是啊娘,老太太去年小年前就没了,这马上正月十五,二十天都过去了,老太太早就下葬了,咱们回去也不过就是祭奠一番,倒不如在这边多烧点纸钱呢,这都是个心意。”
方氏以前被欺压了那么多年,对老太太这个婆母不过就是面子情,说那些话也是站在儿子女儿的角度上,她本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想回去,是以两人这么一说,方氏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点头道:“行,那咱就多烧点纸钱好了。”
她说完就岔开了这个话题,又问了些老家的事,沈志辉一一作答,等这些家常说的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方氏便起身叫了夏至打了热水给两个孩子梳洗。
等她和豆芽带着孩子一走,屋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年轻人,沈惊春才看着这个大堂兄道:“家里真的没出什么事?”
昨日沈志辉到这边时,沈惊春自己还没观察的那么仔细,等到晚上洗漱睡觉,陈淮才跟她说,族长家里应该出了什么事,这位大堂兄表面上看着跟以前没两样,但实际上很是有点心不在焉。
沈惊春当时很诧异。
陈淮就说:“一开始倒还没什么,吃饭的时候看到桌上的菜色,那种心里有事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更强了。”
所以,今天一早沈惊春就去直接问了沈志辉,但得到的答案是家里没事。
今日因为方氏等人回城,晚饭比昨天还要丰盛两分,吃饭的时候,沈志辉果然又是那样。
这时听沈惊春问起,他只迟疑了一瞬就要摇头,想说家里没有什么事,可沈志清已经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家里出什么事了,咱们到京之后,我就有寄信回去的,不是有这边的地址吗?怎么也不来信给我说?还是家里没有收到我寄回去的信?”
他一张嘴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但到底还是考虑到方氏和豆芽带着两个小的去睡觉了,因此声音压的很低。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沈志辉还是被这段话给搅得脑袋嗡嗡响。
沈惊春看他这样,就朝自家老哥打了个眼色。
就听沈惊秋开口道:“是啊,我们家的情况,志辉哥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们家也算得上是我家最亲的人了,咱又不是那种外五道的关系,我以前傻的时候,你们哥几个也没少帮我照顾老的小的,现在可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商量着来,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沈氏一族族人很多,但五服之内跟族长家走的近的其实也没几个,到了延字辈更是开始单独序齿。
沈志辉是这一辈的大哥,底下比他小的除了自家几个,也就是沈惊秋跟他算得上是好兄弟,如今他一开口,沈志辉就忍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沈惊秋见他还是犹豫,就啧了一声:“怎么的,我这几年不清醒,咱这兄弟情还打折扣了不成,大老爷们有啥事不能说的,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沈志辉哎了一声,想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道:“当时你们来了京城,地里还有些辣椒没收完的,二叔三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跟家里商量,就私自把那批辣椒许出去了,结果因为双方都不知晓对方的动作,辣椒就不够了,两家给了定金的商户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拆伙的时候,是说好了的辣椒作坊和地里的辣椒归族长家,挣的钱都归沈惊春,但是族长因为愧疚那些辣椒就没要。
后面等到来京城之前,沈惊春就带着家里几个人把辣椒收了,但是地里还是有些品相不太好的残次品她没收。
但她没想到族长家两位叔叔居然还能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沈志辉大约也是想到了当时拆伙时的情况,看着堂妹的神色中都带着一股羞愧:“二叔三叔家里虽然也有地,但是他们大手大脚惯了,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钱,搞到最后人家要求赔偿,他们也拿不出钱来,爷奶把棺材本都掏了出来给他们补这个窟窿,但还是差些,咱爹就说两位叔叔是自找的,但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爹被逼的去死,就要把家里的钱拿出来去赔人家。”
后面几句话他是对着沈志清说的。
话音没落,沈志清就满脸愤怒的要骂人了,话到嘴边到底理智尚存,又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冒,怒道:“凭什么咱要给他们填窟窿,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居然还整这些幺蛾子出来,咱们三家是早就分家了的,管他们去死呢。”
“娘也这么说。”
沈志辉满脸的无奈。
他们家的钱其实也不多。
家里头兄弟三个,头两年他才娶了媳妇,如今孩子也生了,很是用了一笔钱,沈志清现在年纪也到了。
他们兄弟几个人品相貌放在乡下农村里,也算的上是出挑的,他娶了媳妇之后,就有人托了媒人来探口风,打听沈志清的婚事。
他们家的钱都是全家人辛辛苦苦种田,然后各种简衣缩食省出来的,他爹要拿出去给两位叔叔填窟窿的钱不多,只有二十多两,但却是不久后沈志清娶媳妇养孩子的钱。
对于绝大多数女人而言,孩子和家庭都是摆在第一位的,他们的娘也是如此。
若是他外祖家有事,说不得她娘还能拿钱出来救急,但两个已经分家出去的小叔子,怎么能够跟她的孩子相提并论?
“娘跟爹大吵一架,带着三郎回外祖家了。”
屋子里一阵静默,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沈惊春看了看气呼呼的沈志清,到底还是问道:“大伯最后拿钱出来了吗?”
沈志辉点了点头,叹气道:“拿了,不过当时也说清楚了,他们兄弟三人早已分家,他这个当大哥的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哪怕两位叔叔家破人亡也跟我家没关系了,毕竟他自己还有家人要照顾。”
包括沈志清这个亲儿子在内,都对这个话抱以怀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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