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缓的说道:你们,想报仇吗?随我来大厅吧。
落在每个人的耳畔,都似真似幻。
可是望着言夙的身影,望着外面的天光,他们有那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冲出去。
即便是没有胆子报仇的,他们也想要逃跑。他们不想再过这种炼狱受刑一般的日子。
最先冲出来的是中间那个屋子里的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
言夙稍稍打量他们,就转了目光,怕自己的过于注视叫他们更加紧张。
这也是言夙没有给他们治疗的原因之一。不提自己的异常会否暴露,就说这些人会不会接受就是一大问题。
若是言夙没有变成人之前,了解些医学,他就能用应激反应来形容此刻的状况。
但虽说他没学,心思却最够细腻,这会儿放缓脚步走在前头,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少年和少女看着除了言夙空无一人的院子,越走越是升起了期待,难不成这一次他们真的获救了?
言夙真的不会走到某处后,露出自己邪恶的嘴脸,告诉他们这不过是他们的新乐子?
两个人哪怕身上各处都不舒服,可还是越发走的坚定,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们都想把握住。
直到,他们看到了那躺了一地的护院,那一个个仇人正痛哭流涕、埋头书写,却一不敢写的潦草,二不敢滴落眼泪鼻涕污染纸面。
就,滑稽之余很痛快的感觉。
那些人察觉他们的到来,竟然如他们之前那样,瑟瑟发抖。
不,这些人才不会怕他们,他们怕的是
他们看着言夙的背影,双眸之中亮起光华,这个人真的是来救他们的?
紧接着,他们的面前就递来两根柔润光滑的棍子,一看就是护院们平日用的棍子。
用棍子打,省的手疼。
这位恩公可真细心又贴心,他们两个紧紧攥着棍子之后,不由自主的想。
目光落到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少爷身上。
别的地方都可以打,暂时别打脑袋,留着他们的命把更多的人供出来,这事儿还稍微有些重要。
当然,稍微失手也没关系。言夙前一句说完,就觉得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叫一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说叫他对仇人留手?
所以他又改了口,反正有他看着,交代清楚之前不会叫他们没了性命。
说完,言夙就将他们一个个都拎出来摔在地上别把写出来的东西给弄脏了。
任由两人冲着他们撒气,言夙的大多注意力转到了这些人写的东西上,反正这些人都被他打的半死,又限制了行动,哪怕面对两个伤痕累累的人,也只能打不还手。
至于骂还还口?那就再多打几棍子呗。
纸张摞在一起,哪怕开写的时间还短,却已经也有了一指厚,可见这些人往日行事到底多么嚣张跋扈,无所顾忌。
一个个地年岁不大,手上人命却是不少!那可都是些无辜的人!
而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家人,但凡意图上高,他们便能罗列罪名,将他们一家杀绝!
这全然是将武安朝律法视作无物。
不,这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喜恶凌驾于律法之上。
言夙好一会儿,平息下自己的情绪,将这些纸张收集好。
那少年少女也打累了,哪怕不甘,却体力有限,杵着手里的棍子,喘息声粗而急促。
言夙道:我去给你们找些吃喝的东西,你们先歇歇。
或者去劝劝其他人来跟你们轮流打。
言夙全然不管那些少爷是什么神情,说完这些,将他们提溜着放回案几后头,叫他们继续自述罪恶因为这两人力气不大,言夙连给这些少爷治疗都省了,反正不就是些疼么。
反而是他们若是不乖乖写,迎接他们的就是言夙的怒火。言夙折磨起人来,可不是这几棍子的事儿了。
少年少女对言夙的提议很是心动,已经到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再怀疑言夙。
言夙临走前,不由交代这少年少女一句:暂且可能还需要你们留在这里几天,不过最多两三天,等我先把他们爹也给处理了。
否则容易走漏消息,叫那些人有所防备,到时候只怕这些少年少女还逃不远毕竟哪怕言夙速度快,也没法儿一个一个送他们回家。甚至分开之后,言夙更照顾不到他们。
甚至回去了,还有可能连累家人也受到这些少爷的背后之人报复。
当然,言夙想要处理这些少爷的爹,也不必两三天的时间。
主要是言夙初来乍到的,要给他们找到合适居住的地方,也得需要点时间不是?
言夙说完,放心的出去找自家的崽子反正那些护院小厮不会醒,少爷们跑不了。
只是,言夙找来找去也没有符合小松所描述的弟弟的模样的孩子。
小松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茫然,紧接着就觉得是那油腻男人没有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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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其实,最先能打这些少爷一顿的,自然是他们招来在厅内玩乐的那些少年少女。然而他们衣衫凌乱甚至是破碎,只呆愣的低垂着头,任由身旁的一切发生。
言夙将那些少爷们打服,见他们还是没甚反应,也不敢强迫他们回应,只能是将幔帐扯了,披在他们身上,不敢再做过多。
反倒是这会儿言夙离开,而新来的少年少女还在,叫他们的眼神灵动了一些言夙中途短暂的离开,他们都不曾有一点异动。
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已然与那最后一间屋里的人一样。
言夙到了两个孩子边上,也不敢叫孩子们去看这人间惨剧。
可是,我弟弟还没找到。小松却坚持,他知道言夙不可能答应过他之后又敷衍他,可是,万一是有所遗漏呢?
毕竟那个油腻男人都被吓破了胆,连背后之人都出卖了,还至于骗他一个孩子吗?
言夙无法,只好将他放到门口。不提小松的机灵,就说这院中,这会儿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们去给里面的人买点吃的来。言夙拉住也要进去的言茉茉,转身就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这偌大的府邸之中,自然是少不了吃喝,可是言夙哪里会做?
还不如出来买省心省力。
而且,也好打听一下,哪里能租一处足够僻静又足够大的屋子,叫这些少年少女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刚到街口,就听到几声惊吓的尖叫,是街道的另一边,有人发现被言夙丢下的油腻男人,那模样实在是惨,哪怕见惯了乞丐,也不免让人惊出声。
何况,哪有不长眼的乞丐敢来这边?这里住的老爷们固然有钱,可是但凡发现乞丐脏污了他们的地方,可不会叫他们有好日子过。
言夙轻轻瞥了一眼那边,就拉着言茉茉走向另一处,轻声说着他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应是馄饨,鲜香可口。
言茉茉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只是他们没有带着馄饨回去给那些人吃,因为自己煮的话太难为言夙,买煮好的回去,固然以言夙的速度,并不会坨掉,可店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碗筷。
言夙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厌恶那院中的碗筷。
现在在言夙的心中,那些人不说玻璃似的易碎,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当然,言夙这么想,并不是嫌弃他们,只是心疼他们,想要在自己能够想到任何一方面,呵护他们一些。
最后只能买上一些饼子、馒头,还有几锅米粥,这样拎起几个大篮子,也就都能带走了。
只是摆摊的摊贩里是一边数钱数的快乐,一边又疑惑费解。包圆他们倒是大好事儿,但是连锅都一并买走,也未免,还是往那着名的富贵人家方向走去,那些老爷们能用得惯他们那粗陋的东西?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没有人再多费心思,哪有数钱来的快乐?实在不满足,不如再回去准备点材料过来,说不定还能卖出一些呢。
等回到院中,言夙叫言茉茉站在庭中不要再走近,他实在不想叫言茉茉看清厅中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景象。
言茉茉也只好答应,只是脚步未动,整个人却在努力张望,恨不得自己是一头长颈鹿。
只能看清厅中有些人影晃动,听见些许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却根本看不清其他。
言夙将东西放下,不敢再过近。
因为那些半大小孩虽然来了厅中显然是少年少女回去跟他们说了,他们也要来报仇但是言夙的到来,还是叫他们连忙都聚拢在一起,有些怯懦的看着他。
言夙觉得他们怕的不是自己,而是任何一个高大的、成年的男人。这是那些混蛋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消弭。
没当人类之前,他就知道人类坚强又脆弱。
当了一段时间人类后,对人类的情绪就更有所体会虽说他自己什么都不怕,却理解人类各有惧怕的东西。
他推了出去,想要找小松问一下他的状况。
因为这些少年少女大多连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所以言夙除了注意异常和大动静外,就没再监控院中的一切。
所以一时也不知道小松的所在。
然而整个院中都没有小松的气息,他顿时一惊,倒是想问一句厅中的人知不知道。
可那两个最大胆的少年少女去给后院中的人送饭食,在他看去的时候还瑟缩了一下,言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小松到底是个孩子,腿不长,速度不快。
言夙很快找到他的方向,呼吸之间就到了他的身旁,一把拉住踉跄着就要脸着地的小松。
这一段路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不近的,他跑的气喘如牛,眼中满是泪水的小松在察觉自己没有摔倒,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住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了回应。
他一抹眼睛,看清是言夙后,顿时闪过希冀。
言夙刚松手,让他自己站稳,他就砰地一声跪下:大侠,大侠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找弟弟。
你知道他在哪里了?言夙问道。
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小松怎么知道的,所以两个人都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连言茉茉都一下捏紧了手中的饼,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
小松点点头,努力压着哭腔:他们,他们把他扔掉了,扔
他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嗝,连忙伸手指着方向。
他跑起来慢,但以言夙的速度却是风驰电挚。
小松被言夙揽入怀中,顿时乘风而起,他情绪虽还紧绷,身子却是能稍稍松懈一下。
言夙护着俩孩子不受风。
小松调整好情绪,努力压稳声音说道:他们昨夜将他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最后三个字,他废了浑身的力气这才吐露出来。
若不是言夙的耳力过人,只怕是还听不清。只是听清之后,不免神色更加难看起来。
那种地方,即便小松的弟弟被扔过去的时候还有一口气,现下怕也是已经晚了。
可是这话他如何说的出口?
脚尖一点,言夙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小松只觉得眼前更加缭乱,再看清时,已经到了一片小山岗上。
一个小土坡,乱七八糟地随意生长着一些手臂粗细、高矮不一的树木,野草更是肆虐,只有丢弃着尸骸地方,草叶压低、枝丫折断。
落地的时候,言夙就捂住了言茉茉的眼睛。
倒不是区别对待小松,只是他就是来找他弟弟的,怎么可能由言夙捂住他的眼睛?
言茉茉都挣扎起来,然而言夙实在不忍让她看这遍地尸骸的场面。
尸骸有年头久的白骨都已经零落且变色的,也有一看就是刚扔来的,一些地方还能看出明显是较为新鲜的血迹。
言夙的脸色更差,从那些尸身身上的痕迹来看,这里必然是经常有野兽光顾的。
感受到言夙的决绝态度,言茉茉只好趴在他的肩头,听着耳畔响起的小松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哭喊声。
他一遍遍叫着弟弟,可他不是小孩子,更是见识过不知多少人情冷暖,哪能不认识这些野兽肆虐过的痕迹?
即便不是豺狼虎豹等凶兽,也是野狗成群而过。
这样的情形下,即便被扔来的弟弟还撑着一口气,又哪里能等的到他来救?
言夙若不是捂着言茉茉的眼睛,这会儿也必然是攥紧了拳头。
但即便是手不得空,他身旁却是刮起了不一样的风,那些树枝晃动,沙沙作响。
小松忽然看见一片衣角,虽然破烂不堪,但是那样粉红色他确实极为眼熟。
因为弟弟的衣裳破了,他们哪有钱买衣裳?连补衣裳的布头、针线于他们而言都是难得的物件儿。
那片粉红的布,是他一次捡到的不知谁家小姐丢弃、遗落的帕子,虽是脏污了不少且很难洗净,但总归是一块完好的布片。
所以他费心的拆了那上头的绣线,借了一个好心婆婆的针,将它歪歪扭扭地缝在了弟弟的破衣裳上。
他泪流满面却又惊喜的扑过去,然而转过那一片杂草,他扑到却只有弟弟的半边身子半条胳膊连着一小片胸腹的小小身子。
小松顿时呆愣住,全然没了声息,紧接着那刚攥到衣角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直至后来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言夙连忙出手将小松打晕,他这样的情绪过激,很容易就厥过去。
这场面,便是言夙也是深深呼吸一番,才压下心头的怒火滔天。
稍稍平静,他嘱咐言茉茉趴在他怀里,不要乱看。言茉茉听着他爹异常的声音,不免也有几分不安,紧攥着言夙的衣裳,乖巧地应声。
言夙另一手抱起晕过去的小松,将两个孩子先都送到小山坡的外围,嘱咐言茉茉照顾一下小松,他转身进了林中。
言茉茉一边叫小松半靠着自己还稚嫩的肩膀,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言夙,虽然她没有看到一丁点那悲惨的场面,可是只听小松当时的声音,她就觉得心里好难受。
她轻轻给小松擦了擦脸,即便晕了过去,小松却还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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