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盖的章也太多了。”谢妙息边嘀咕,边在密密麻麻写着小楷和数字的一摞白棉纸上啪嗒啪嗒戳着玉玺。
“陛下不认真瞧瞧就印了?”祁寒生头也不抬地坐在一边,手中还快速拨弄着降香黄檀算盘上的象牙珠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看不明白…”
送达账簿的下官刚走,祁寒生唇角还含着惯然的笑意。听到这话,他危险地眯了眯眼,“陛下说什么?”从谢妙息六岁起祁寒生就开始教她算学和账法,若是这还瞧不明白,他得气死过去。
“未曾说话,未曾说话,早起有些头晕罢了,老师听错了吧。”谢妙息打着哈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好奇地翻了翻,“这是工部那边要修水利?”对着预算中的巨额数字想了半天,也没能在记忆中翻找到是哪项母皇交代过年初批下的工程。
秋收未过,课税尚早,只能开国库用抄家抄来的钱修水利。而且沉奉徵前几日还起草了减免赋税徭役的提案,难以征发…不,她依葫芦画瓢抄下的诏令里未提及徭役一事。
“没错,海陵城将筑一道堤堰防洪。”祁寒生点点头,推了几份账历过去,又恢复了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语气,“陛下可要仔细看看,臣一会来考课。”
不是吧…谢妙息默默地挪远了一点,祈祷祁寒生手中那本账簿能拖久些时间。
司天监卜出凶卦,南地三冬之时将有夫诸出没,霜明上月启程去了卦象所示地域观测地形,并作堪舆。这几日遣驿站加急送了信来,表示应迅速择址海陵修水利,他不日回京。
她趴在书案上叹了口气,已经近一月没见到师父,倒是有些想念了。未等思绪飘散,祁寒生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墨算盘,招手唤她过去。
师有命,不敢不从…尽管祁寒生天生一副极亲和的笑眯眯模样,几乎无论何时都扬着唇,但她在几位老师里最畏惧的也是祁寒生。
谢妙息慢吞吞地膝行过去,速度比珮泽池中的百年大乌龟还迟缓。祁寒生有些不耐,指节叩了叩桌面,“陛下弗要拖拉,几尺怎么挪了这么久?”
“来了,这就来了。”谢妙息被吓得耳朵都缩了缩,眨眨眼看着祁寒生,迅速坐到他身边。
“堤堰预算可有问题?”
“应无。”既然送到她手中了,前面不知晓有多少人审阅过,而且看字迹还是祁寒生亲笔写成,估摸着是因为十万火急,不得不由他亲自赶制。
“好。”他颔首,指了指账本上被提前遮住的一项,“算算这个。”
谢妙息苦着脸,这份是地方送来的往年账簿。尽管祁寒生入仕得到先帝赏识后就着手推行复式记账改革,显而易见实行地域并不算广。
内室安静得只有毫笔在纸上蹭过的沙沙声和算盘被拨动的声音。谢妙息紧张地全神贯注,没有留意到祁寒生侧过头一直看着她,神色平静又温柔。
“可是这个数?”谢妙息拨拉半天算盘打了一堆草稿,终于战战兢兢地举起麻纸。祁寒生没有说话,细细看过每一步,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愈发明显。
“陛下已经一季没有上课,忘记些许也正常。那么,这一块有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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